多少年来,世人一直深信自己的女儿乃是皇后之命,甄氏家族也一直维护这种说法,使得甄氏家族的神秘光环可以长久的维持下去。可是如果把甄宓嫁给袁熙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和袁氏合作未尝不可,只不过甄氏家族还是想要保持自己的超然地位,不想和任何其他的豪门走得太近,所以袁绍现在的要求分外不能让人接受,因为那等若把甄氏家族蚕食鲸吞,慢慢地变成袁氏家族的一部分,别人要娶甄宓还只不过是单纯的要和甄氏联姻,可是现在袁绍一面要袁熙娶甄宓,一面又要坐领冀州,根本就是想把整个的冀州变成袁氏家族的私产,这岂能容忍?

郭嘉对张夫人的种种想法心知肚明,要知太史慈几年来念念不忘的就是对付世家大族,身为太史慈的首席谋士,郭嘉岂会不对世家大族研究一番?像甄氏这种世家大族只喜欢控制别人,却不喜欢被别人控制,就比如刘氏家族把刘璇许配给了太史慈就是想要通过婚姻来控制太史慈,不过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招败棋,因为几年前还是白丁一个,寒门子弟出身的太史慈现在已经在世人变成了学术大家,新五德终始说令太史慈有了对天下说话的权利,有了对付自己敌人的舆论武器,也有了真正掌握青州的思想体系。

若是说在临淄之战后,初任青州刺史的太史慈和青州世家大族的关系仅仅是相互利用,那么自新五德终始说提出的那一天,那就意味着太史慈已经开始凌驾于青州的世家大族之上,不再受世家大族的一点控制。而世家大族反要受制于太史慈。

说穿了,现在青州内部的动荡其实就是一些世家大族最后的反扑,因为太史慈已经触动了他们太多的利益,两者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回环余地,太史慈改制成功的那一天,就是世家大族在青州绝迹的那一天:要么武力消灭,要么思想同化,如此而已。

眼前的甄氏家族也是一样,现在看张夫人的态度显然是受到袁绍的胁迫,令张夫人觉得甄氏家族有被袁绍吞掉的可能性。故此才会和自己来谈判,看看有没有可能保持甄氏家族今后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换句话说,即是别人说的甄氏家族在冀州的超然地位。

如此说来,自己还要感谢袁绍呢!若不是他胁迫甄氏家族太紧,恐怕这张夫人还不会见自己。

要知自己是青州来的使者又如何?没有利益的驱动,人家一样不理会你。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大厅之内反倒安静下来。

赵云哪里知道两人那千伶百巧的心思,不明所以下,偷偷碰了一下郭嘉。

郭嘉惊醒过来,连忙笑道:“夫人还未回答小生那问题呢?”

张夫人也惊醒过来,暗责自己失态,闻言娇笑道:“谁来还不是一样?左说右说都是痴心妄想的那一套,先生何必挂在心上呢?”

郭嘉暗呼厉害。

这个张夫人寥寥几语便连打带削汇集了咄咄逼人的郭嘉,更扳回了谈判的劣势。

若是张夫人告诉了郭嘉袁绍派来游说的人是谁,那等若是在说张夫人已经被袁绍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对郭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是张夫人现在的这套说词则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尤其是后两句话,那是在警告郭嘉:莫要以为你郭嘉已经占尽了上风,我现在和你坐在这里谈并非是说我甄氏家族只有和你青州合作一条路可走,我的选择很多,只是想要看看和你青州合作是否是最佳选择,你莫要“狮子大开口”,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否则我马上可随时走掉。

其中更含有一种隐隐的威胁,那即是说她张夫人若是现在就走掉的话,那她只能选择和袁绍合作,这事情一旦变成现实,立刻就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不说郭嘉和赵云的性命是否能保得住,只要想一想甄氏家族和袁绍合作后,有甄氏的支持,袁绍既可轻易地掌控冀州,又有了强大的支援,只怕会立即发动对青州的战争。

郭嘉倒不怕和袁绍大打一场,时至今日,青州不会惧怕任何人,问题是这么做是否值得,既然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袁绍,那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郭嘉心中飞速的转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郭嘉孟浪了,触及的夫人的烦心事,只是不知道夫人要我青州保护振氏家族的何种利益呢?”

张夫人精神一振,才要说话,却又笑了出来道:“郭先生是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妾身的心意吗?”

郭嘉心中暗骂,这张夫人才是狮子大开口,若是自己这么不明不要白地答应的话,那等若同意她日后漫天要价。才要说话及对眼前这美丽可怕的谈判对手时,却见从厅外匆匆走进一人,原来是甄俨。

张夫人面带不悦,看着自己这体弱多病的二儿子,甄俨先是看了郭嘉和赵云两眼,脸上不见了那种笑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失去了向郭嘉和赵云打招呼的基本礼貌,直截了当的伏在了他这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的母亲的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张夫人一面听着儿子的悄悄话,一面向郭嘉和赵云歉然一笑。

郭嘉和赵云极有风度地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去偷听母子两人的谈话。

“什么!”娇喝声起。

郭嘉和赵云愕然转头,却见张夫人满脸的惊讶和愤怒,甄俨大概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这种表情,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张夫人脸色一变后,马上又恢复了那种优雅到完美的姿态,迅速地站起身来,对郭嘉和赵云两人娇笑道:“家中有一点事情急待妾身去处理一下,去去就回,两位请稍等。”

郭嘉和赵云还能说不行吗?连忙点头说不相干。

张夫人随甄俨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