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自然想着立时便去见自己的孙子,可是现如今人家自远处来此处见自己,自己还需再让人家歇息歇息,这样才算做好。

想来想去,赵母还是摆摆手道:“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们过两日再去。”

那人点头道:“就听赵夫人的。”

将人家送出大堂去,安排了地方,赵母慢慢悠悠回来,见明诚还在读着书信,神情自若,内心却在暗笑,寻思道:“明诚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根本就不注意周围旁人。”

李清照思念歇儿心切,多少日子都是含泪度过,内心想着歇儿,念着歇儿。现如今真的能够见到歇儿了,自己自然难掩欢喜神色,不住低头暗笑,伸手捂住红唇,还是笑出声音来。

李母过来,抓住清照的手,一手抓起她的手,一手轻轻在她手背轻拍着,不住笑道:“这下子好了。我就说嘛,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们虽然被迫离开了京城,不过这日子想必会越过越好的。歇儿一回来,我们全家都团聚了。”

李清照答应道:“嗯,母亲说得是,清照每日思念歇儿,终于能够再次亲眼看到他了。”

赵明诚将书信读来读去,终于还是读不够,自书信之中挑出好几处毛病来,伸手指与娘子道:“这里的字写错了,那里的文笔不对……”

这里那里,说了好几处,赵明诚连连点头称颂,很是满意,眉头上扬,伸手轻轻拍拍信纸,与娘子道:“歇儿这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如此小的年纪,就会这么多了,很像我嘛,哈哈。很像我嘛!”

笑声甜美,赵明诚双手捧着书信,竟在原地转起了圈子,一面转着圈子一面朗声微笑道:“这个孩子很像我嘛!”

李清照瞧相公这个样子。自己也受其感染,跟着他一起露出笑容来,想着昔日里相公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再瞧今日相公眉开眼笑的模样,喜乐之情。尽数溢于言表。

这是相公的真情流露了,相公从来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的。今日欢喜,连说带跳,欢喜之深,足以见得了。

赵母跟着轻轻笑了一声,道:“行了,这么大个人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没有规矩,像什么样子?”

赵明诚原本还想着要停下来。一听母亲这样说,内心不禁抵触起来,自然回想起昔日母亲说自己的话,更是愤慨万分,身子转动得更加厉害了。

一面转圈子,赵明诚内心一面想道:“母亲以前就说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说得我好像就是一个废人一样。明诚饱读诗书,内心何尝没有想法?我都这么大了,还需要母亲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吗?”

越想越是生气,赵明诚也不理睬母亲,转了几个圈子。这才停下来,看向娘子,与娘子微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歇儿去?”

李清照道:“婆婆说了,过两日再去。”

赵明诚斜睨母亲一眼。很是看不惯,又将目光收回,与娘子道:“事不宜迟。今日就去好了,我们为何不快点过去?”

李清照道:“婆婆说话了,我们就是再等两天,也没有关系。”

赵明诚知道娘子不会改主意了。便又是斜睨母亲一眼,将身子猛然抖擞,随即将书信展开,双眼仔细看向书信,朗声念叨起千字文来了,一面念着一面向外面行去,完全没将这里的人当一回事。

赵母着急道:“明诚,你回来。”

赵明诚仿佛没有听到,依然阔步向外,朗声诵读,慢慢远去。

赵母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明诚,与李夫人道:“你瞧明诚这个孩子,他现在都成了什么了?”

李母宽慰道:“明诚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赵夫人不要理会他了。”

李清照看看二位老人,抿嘴着急,又起身快步跑出去,跟上了相公。

二人回到房中,赵明诚丝毫不提母亲,而是依然念着书信上的内容,念罢之后,美美自语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再将百家姓氏写出,我就十分高兴了。”

李清照道:“要不要再将三字经也写下来?”

赵明诚笑道:“这个自然更好了。”

李清照道:“那好,三字经中,你可知道‘首孝悌’吗?”

赵明诚点头道:“这我都背熟了,哪里能不知道呢?”

李清照急道:“那你方才对婆婆那个样子?”

赵明诚听娘子这话,眼睛瞪大了,内心一团火气上来,与娘子正色道:“我那个样子还没完呢!母亲见了我就讨厌我,我干什么还要在她身旁?我知道,明诚不就是不愿意去做官吗?她便心生怨恨,总以为我没出息,处处都看我不顺眼。那算了,我们与人家蔡大人斗,那是斗不过。母亲就将内心的火气都发泄到我的身上来了。”

李清照道:“你这话怎么说的?”

李清照只以为相公是在耍书生性子,真没想到相公内心里居然能想这么多,当即问完,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听闻相公那话,也很有道理。

不过相公这做法确实也不对,李清照还是耐心道:“方才婆婆叫你,你为何当作没有听到?”

赵明诚伸手一拍桌子,朗声道:“我听到做什么?听到之后停下来,再让她责备两句吗?我是书生又怎么了?我不愿意做官又怎么了?母亲总也看我不惯,以为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既然如此,那我不必停下来。”

李清照内心纠缠,不知应该怎么说了,停了半晌,还是慢步过去,来到相公身旁,与相公道:“相公不要这样说了,清照能懂你,明白你的意思。相公你不想做官,自然有你的道理。只不过你这样对待婆婆,也太不应该。”

赵明诚道:“我并非不想做官,我去了只有让人家耍的份,我见到他们就感觉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