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其实方才就在门口,不过是听闻清照和母亲正在谈心,因此没好意思打扰。谁又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明诚也在这里,与人家母女二人相谈甚欢。

听闻着明诚的一句句话,赵母自然知道明诚这话是出自内心的,暗暗寻思道:“明诚这个孩子,对她的丈母娘倒是挺孝顺的。不过他对老身怎么没有这么孝顺过?”

心里还稍微有一些不平衡,赵母慢慢进得房门中去。

李母见赵母,二人客气了几句。

赵明诚与母亲说道:“母亲,岳母她好似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们要不然再去找个大夫进来吧?”

赵母憋着笑容与明诚道:“你不是主动去找大夫的吗?何必问我呢?”

赵明诚摸摸脑袋,随即笑道:“我那不是慌张了吗?可是现在母亲就在这里,明诚不能不问呐!”

赵母笑道:“好孝顺的孩子。”

李母左右瞧瞧,暗暗感觉到有些不好,因此摆手说道:“算了,老身没什么事情,不必去叫大夫。”

赵母与明诚说话时,一脸的正色,这时扭过头来看向李夫人,突然又变了一个脸色,微笑着过来说道:“这哪里能行?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赶紧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万一因为这个闹出一点小毛病,将来你可就要与病痛过日子了。”

李母听闻赵夫人诚恳的话,一言一语之中,尽皆透露着真情,当即受了感动,点头说道:“赵夫人说得是。”

赵母坐到李夫人身旁来,与李夫人道:“怎么,头还发烧吗?”

李清照在一旁道:“不发烧了,母亲今日的气色好转不少呢!”

赵母微笑道:“这就好了。听说李夫人染了风寒,当时我就惊讶了半晌,真是祸不单行。我们一家子被贬就已经够走背字了。倘若亲家母再生了病,这就可真是坏事连连了。还好,亲家母没有什么事情,我这个老婆子就放心多了。”

李母笑道:“感蒙赵夫人关怀至切。教我这个风烛残年的人很受感动。感激之至,难以言表了。”

赵母道:“没有什么关系的,亲家母何以如此客气?你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母突然起身坐了起来,晃悠着身子道:“我没有事情了,你看。我多精神。”

赵母伸手去扶住李母的肩膀,与李母说道:“不要这样,你这是干什么?”

李清照也忙将被子又给母亲盖了盖,轻声与母亲说道:“母亲别着凉了。”

赵母道:“行,清照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老身有这个儿媳妇,高兴得不得了啊。”

李母道:“明诚这个孩子天资聪颖,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材啊。”

赵母摇头道:“他能是什么好材,他只是一个读书的书生而已,没什么用处的。”

赵明诚正色道:“母亲这话就不对了。天生我才必有用,明诚以为我的用处大着呢!”

赵母转头过去与明诚笑了笑,随即说道:“行了,你的用处很大,你还是先去抓些药回来再说吧。李夫人还需要调养身子。”

赵明诚点头道:“是。”

随即转身蹦跳着去了。

李清照道:“还是我去吧。”

赵母伸手制止道:“不用,让他去吧,你就在这屋子里面待着。”

李清照看着相公出门的背影,嘴角划过一弧微笑。

赵母道:“不错,明诚这个孩子是不错,不过啊。他就没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一门心思光想着歪门邪道,没一点正经的。”

李母微笑着,却不说话了。

赵母道:“我呀。一个人在那个屋子里面闷得慌,特地过来和你说说话。”

李母道:“老身能和亲家母谈上几句,也是我的荣幸。”

赵母仰面哈哈大笑,又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二人说话聊天,就是两个老人在一块儿聊天罢了。不用这么客气。”

李母瞧着赵夫人的面色,见她和蔼如初,并未有什么颜色变化,想必赵夫人是真心与自己说话了,这才放心,与赵夫人微笑道:“是了,赵夫人说得是。”

赵母笑道:“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不避讳着说,又都是死了丈夫的人。鳏寡孤独之中,你我都占了一席之地了。这人 一上了年纪,就感觉特别的孤独,是不是?”

李母微笑道:“是啊。”

赵母哼哼笑了两声,随即又说道:“是啊,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因此有些地方,还是我们两个人有话说,我呀,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

李母道:“人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了,就什么都不想了,既然什么都不想了,做什么事情也就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赵母伸出手指来,与李夫人忙答道:“对,你说得对。老身也是这么想的,自从我失去了老爷,这个人就感觉半边天塌了下来一样。哦,不,是整片天都塌了下来。当时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还真的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老爷留下这一大家子人呢,让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我一个女人家,能怎么管理这一大家子人呢?”

李母道:“是,赵夫人养了三个儿子,这是难办得很。”

赵母道:“谁说不是呢,幸好老大老二他二人都是懂事的孩子,我呀,费不了那么多劲。当时他三个人被皇上给放回来以后,我就忙着给他们找活儿干。老大老二还好说,又回到他们的官位上去了。就是这个老三,我怎么说他呢!油盐不进,真拿他没办法。”

转过头来,赵母与清照道:“清照,你说呢,明诚他是不是一意孤行?”

李清照含羞道:“相公他倒是挺那个什么的,不过清照以为,相公能有这样的傲气,想必是真的有他自己的想法,清照难以左右相公的思想。”

李母道:“嗯。对,明诚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又孝顺,又善良。还实在。我能将清照托付给他,真是放心。”

赵母道:“行,你们这么说,我倒是厚着脸皮答应了。我也不否认他能如此,就是他这个不谙世事。我怎么也给他说不通。哼哼,说他刚愎自用?他也没大将风度。说他……只好说他油盐不进。实在又有什么用处?将来清照还要指着他活着,他总不能只以一个实在的性格就混吃混喝的吧?读书者自古就是以考取功名,然后博取官位,而后光宗耀祖为主的。明诚倒好,熟读经典诗书,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清照道:“相公他不是讨厌做官,他是害怕与人家说不好话。为官者周围的话最多了,是善是恶,是真是假。是利是害,这都得是人思考呢!相公他偏偏不会这样。他曾经与清照说过,说公公在世时,他还可以凭借公公的威名而在官场之中来回纵横。公公如今仙逝,相公没了依靠,因此也就没了做官的勇气了。并非相公讨厌做官,而是他害怕做官。”

赵母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倒说呢。这个小子死活不愿意重回官位,究竟是怎么回事。唉,一个大男子汉,什么事情不得经历一下呢?像他这样。遇事就退缩,那能成什么大器?”

李母微笑道:“没事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将来明诚再去做官的时候,他就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