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圣旨已传来,那人双手高高抬起圣旨来,举过头顶,随即进门来,与李格非道:“圣旨到,李大人接旨。”

李格非双手一颤抖,随即就要站立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是站立不起来。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相互一看,都点点头。李母与老爷道:“老爷慢着些,老身将你搀扶起来。”

李格非喘着粗气,与夫人道:“快……扶我起来。”

李母和李清照一同用力,方才将李格非搀扶起来,李格非又作势要跪倒下来。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看了看,慢慢俯下身来,将李格非放下,让李格非跪倒下来。

李格非停留在原地,双手猛然向地上一拍,随即慢慢低下头来,喘着气道:“罪臣李格非,听旨。”

那人将圣旨展开,随即便与李格非道:“守旧一词固然重要,可是变法图强不得不行。因此朕念及李大人年迈,又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因此今日朕准许李大人回乡去吧。”

李格非这次听得清楚,内心颤抖了又颤抖,忙说道:“老臣谢皇……皇……”

最后一个“上”字没有说出来,李格非已经难以呼吸了。

李母和李清照忙看向李格非,见他双眼瞪大,满脸苍白,已然不动了。二人尽皆骇然。李清照突然失声痛哭道:“爹爹你怎么了?”

李母和李清照二人将李格非搀扶起来,却见他已经面容无光了。

赵明诚突然大哭起来,道:“恩师你说话啊。”

李格非面无颜色,哪里能够说话?

那人见状,更是惊讶,双脚向后挪动一步,险些摔倒过去,踉踉跄跄出了门去,失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李清照连哭泣都已顾不上了。忙与母亲一同将父亲自地上搀扶起来。赵明诚和蔡女陆德夫也都过来,几个人一同将李格非搀扶起来,慢慢抬到床上去了。

李清照忙将被子拽过来给爹爹盖上。李母更是与下人安排,去请大夫。

李母一个转身。见那太监已经没有了踪影,心里惊慌,自己并未谢恩,他怎么就走了?

不过此时老爷身体要紧,他走不走都已经无所谓了。

李母看向老爷。冲着老爷看着,与老爷说道:“老爷你怎么样了?你醒一醒。”

可是李格非此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肯说话?

大夫过来,与李格非看了一看,与众人道:“气晕过去了,又逢气短。现在情况不明。”

众家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相互之间面面相觑,哭泣落泪不绝。

李清照干脆一下子扑到相公怀中,一直掩面哭泣,心里想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清照刚刚回来。却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再转头一看爹爹,瞧爹爹那个面目无光的样子,李清照更加难受,又是痛声哭泣,将头转过来,栽倒在相公怀中,将脸埋在相公怀中,再也不敢看了。

赵明诚盯着恩师,眼泪不断落下,心里还想着方才恩师微笑的样子。奈何突然之间,老爷就成了这个样子?

蔡女看看李大人,又看看相公,内心仿佛还没清醒。不知怎么的,李大人却已经躺在了床上,人事不省了。

陆德夫直接跪倒在恩师床前,与恩师哭泣道:“恩师为何如此难受,一气之下竟然晕厥?不就是被贬吗?”

众人哭泣之声,杂乱不已。已是动天动地了。

过不多时,只听闻门外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更是惊讶,转面看向门外,也都顾不得哭泣了,忙都伏地跪拜,停了片刻,就听闻门外皇上的声音道:“李大人怎么了?”

众人稍稍抬头,正见皇上迈步进来,赶紧将头低下来,都道皇上万岁。

宋徽宗一脸急切样子,忙道:“李大人。”

一抬眼便见李大人所在何处,宋徽宗迈步过去,来到床前,瞧着李大人那个面色苍白的样子,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不是身体都好了吗?怎么今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李母忙道:“皇上下旨,老爷还未谢恩,却是倒地不起了。”

宋徽宗道:“太医太医,快过来瞧瞧。哎呀,朕只不过是下个圣旨,并未对恩师有什么成见,恩师何以如此认真,这若是气坏了身子,该怎么办?”

李清照抬头看看皇上,却不敢再说话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又过了一天,李格非这才缓了过来,太医回朝廷禀报,宋徽宗欢喜,正要过来看看,却被蔡京阻拦。蔡京说了一番家国之话,倒将宋徽宗给唬住了。

李格非身子好转,家人都是欢喜,李母忙去忙活着,热水热汤都拿来伺候。

气息奄奄,李格非转头看看,见孩子们都还在,心里稍稍欢喜,冲着清照伸手过去,与清照低声道:“清……清照。”

李清照忙俯身过来,伸手将父亲的手握住,点头啜泣道:“清照就在这里呢!”

李格非道:“爹爹我……上了年纪……了。方才接过圣旨没有?”

李清照摇头道:“没有,皇上过来,专门看您来了。太医来瞧的病,爹爹,您没事,养一养就好了。”

李格非眼珠子一瞪大了,盯着清照看,问道:“什么?皇上来……了?他说什么了?”

李清照哭泣道:“皇上关心爹爹的身体,问我们爹爹为何成了这样。还让太医好好看爹爹的病呢!”

李格非慢慢将眼闭上,挤出泪水来,再慢慢将眼睛睁开,费力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呀,老夫都已暮年,怎么还能得到皇上如此关怀?”

一时有些欣喜,一时又有些难受,内心矛盾焦虑,李格非终于又是咳嗽了一声。

李清照忙伸手在爹爹后背拍了拍,与他急道:“爹爹莫慌,慢着些说话。”

李格非又是咳嗽了几下。脸上血丝几乎都快咳嗽了出来,缓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