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武候王世子面容由红转青,再到墨汁般漆黑,就连拳头也捏得咯吱作响,总算觉得一直横亘于胸腹间的那团郁气减弱了几分,不由得展颜一笑。

可惜这样的笑容,落在武候王世子眼里,却再次凭添了几分讥诮和蔑视。

偏偏,终于逮着机会,将一切都发泄出来的钱诗雅,可不会给武候王世子任何“反转”的机会。

于是,钱诗雅嘴角微勾,再接再厉道:“还是说,到了现在,你依然天真地认为,杜芷萱还对你存有几分情意,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秦王做出这等‘毁人’的举动?”

呵!

钱诗雅又冷笑一声:“我只想知道,你究竟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太后,长公主和安平郡主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就该被你那所谓的‘俊美容貌’的迷惑住,并认定了你是真正的‘文武双全’,旁的任何人,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就连那位标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并不知为人处事之道,只依仗着自己特殊的身份,而在大梁肆无忌惮,嚣张跋扈的‘煞星’秦王,都并非如你想像中那般地‘愚蠢’!”

世人总以为,武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老粗,个个都是直白坦荡到与任何人交谈,均“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纯然全无心机的实在人。

呸!

真以为,那所谓的《兵书》里教导的谋略一道,用兵之道,就是假的呢?

真以为,随便哪个粗人,都能上阵瞎指挥一通,然后,就能捷报连传呢?

真是天真又愚蠢!

“倘若,武将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就取代的,为何,朝堂上还会分出文臣武将这样的派系?并且,千百年来,这两个派系虽摩擦不断,却从没哪一方真正地处于劣势中?!”

“也对!”也不知这一刻,钱诗雅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精光乱窜,看向武候王世子的目光中,竟带上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

武候王世子眉头几乎快要皱成一个“川”字,心里那越来越不好的预感,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再次湮没。

可惜,钱诗雅依然不打算给武候王世子说话的机会。

“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被武候王妃带在身旁教养着,也难免会生出这样短视的想法来。”

“这并不怨你!”

“谁让老王爷去得太早了,让你长于内宅妇人之手,竟未能像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般,学到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反还学了些内宅妇人都不屑使用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

不带一个脏字的话语,却将武候王世子里里外外的皮全部扒了下来,放在地上,任由世人随意践踏!

“哈哈哈……”怒极而笑后,武候王世子竟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不舍和烦闷等情绪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真正的冷漠疏忽,或者应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情。

钱诗雅心里一个咯噔,眼前这仰望天空,放声狂笑,身上竟莫名凭添了几分威严和气势的武候王世子,竟令她心里生出越发不妙的预感。

——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将一头幽闭多年,早已失去了猛兽应有气势的东西给放出来了!甚至,还因为自己那番话语,而被激发出了独属于猛兽的凶残狂暴气息!!

就在钱诗雅心生退缩,悄然起身,准备迅速远离“疯魔”状态的武候王世子时,突然,武候王世子敛了嘴里的笑声,目光在钱诗雅那攀附着墙壁的柔弱身姿上停留住,眼底的冷漠和蔑视之意,犹如见到了路旁随处可见的蚂蚁,轻易就能碾压死的蚂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