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凤君默生怕傅新唧唧歪歪起来没完没了又激怒南宫瑾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还有你,”刚要指到容欢,见他朝自己又是挥手又是摇头的,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容欢与南宫大人一队。”

傅新一脸的“我就知道”,却又无可奈何,猛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朝猎场跑去,“那还等什么啊!今晚有酒有肉,谁输了谁跳舞助兴,哈哈……”

与傅新一队的那几十号人或兴高采烈的追了傅新而去,或犹豫的看了凤君默一眼,陆续的也追了去。

容欢左看了眼凤君默右看了眼南宫瑾,见他二人不急不躁,漫不经心,心思一转,哭丧着脸道:“俩位大哥,我可不想跳舞。”

凤君默笑,“你不跳让你表弟代你跳就是了。”

南宫瑾看了凤君默一眼,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凤君默被看的莫名有些心虚,南宫瑾却“啧”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过花吟,“又不是供人耍弄的戏子。”言毕一勒缰绳策马疾驰而去。

凤君默自知失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面带歉意的看向花吟。花吟却误会了,微皱着眉头下定决心般,一拳击掌道:“世子爷,你们尽情的玩,不要有心理负担,若是输了我替你们跳就是了。”

凤君默嘴巴张了张,原本越积越浓的愧疚感竟然吱溜一声跑的无影无踪,“呵……”他轻笑,“怎么会……”

“世子爷,”容欢焦急不安的喊,“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啊!”

凤君默不再耽搁,调转马头,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吟站在原地,怔怔出神,心中满满的担忧。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般“撮合”到底有些“鸡肋”的意思。

友情的力量有多大?会消融一个人心中的恨意,最终让一个人放弃多年来执着成心魔的决心?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更何况是南宫瑾。若是不入他的梦,或许她会这般坚定的认为。但是她经历了南宫瑾的一世,又入过他的梦,她不得不承认她与南宫瑾到底是不同的。如果说她是天生的鬼,那南宫瑾就是后天的魔了。

如今她这个鬼想成佛,最大的善业便是引魔向善,可魔是万鬼之王,又岂是她这个小鬼能轻易左右得了的?若能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她倒是有决心杀他一杀的。但,回回梦醒十分,她不禁又开始怀疑,这一世的重活到底是真的存在,还仅仅只是自己临死前的一场梦?

若是梦的话,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她又误入了旁人的梦?

不管是哪一种,梦醒了,那她便也消失了吧。

“花谦,花谦……”

花吟愣愣的,叫她之人虽站在她面前,但落入花吟的眼中却忽近忽远的,看不真切,她惶惶然,喃喃自语,“你是谁?我又是谁?”

那人愣了下,笑吟吟道:“我是孙蓁,至于你是谁……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花吟恍然回神,忙忙的拱手致歉道:“花某唐突了,三小姐有事?”

孙三小姐捂嘴笑,“我都叫你好半天了,但你却对你的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我叫的不是你一般。”

花吟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左右看了眼,扯开话题道:“小郡主呢?”

三小姐指向猎场,“早跑的没踪没影了,花大夫不过来吃点东西?”

三小姐说完后站着不动,花吟只有随着她往前走了一截路,猎场的一块平地上设有几案,案上摆了瓜果糕点,又有遮阳的帷幔。

俩人刚落座就有宫女上前倒了茶水,茶倒毕,宫女低眉顺目的垂首站在边上静候传唤,三小姐朝她们一挥手,“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我与花大夫说会儿话。”

花吟的睫毛却忽闪了几下,不解的看向孙三小姐。

待宫人们纷纷推开后,三小姐抬眸直直的看向花吟。

花吟被看的浑身发毛,刚要讪讪的开口打破尴尬,三小姐突然说:“你姐姐说,你不准我们往来,为何?”

哦,这事哦。花吟放了心,一手捧着茶,一手状似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摆,实则想着措辞,好完美的搪塞住三小姐。

“你不用想借口了,还是我来替你解释吧,”三小姐突然挨近她,定定的看着她,“因为你才是花家大小姐。”

花吟吓的直接打翻了茶,烫的身子猛的一弹,结果却用力过猛,反将自己摔倒在地,连水待灰,滚了一身的泥。

“哟!你这是怎么了?”一道爽朗的男声。

花吟只觉的手臂被人托住,紧接着就被人给拉了起来,偏头一看,原来是姜清源。

姜清源朝孙三小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三小姐也回了一礼,又道:“天太热了,你们玩,我先回行宫休息一会。”临走前,又满含深意的看了花吟一眼。

花吟尚未从惊骇中镇定过来,目光躲闪,不敢直视。

待三小姐走后,姜清源就跟发现什么似的,隐秘而又兴奋的将花吟往臂弯下一勾,“哎,快说说,你和孙三小姐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啊,我可都听见了!”

花吟面上颜色难看,“你都听见什么了?”

“哈!哈!哈!”姜清源笑的夸张,却又努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得意忘形的让旁人侧目,“瞧你紧张的样,我骗你的!我姜清源正人君子,怎么会是听墙角的小人。”

“哦,”花吟好歹吁了口气,或许是方才惊骇过度反生出一股怒气,抬手朝姜清源肩头捶了一拳头,推搡开他,“俩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有宫女上前,花吟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细细的擦着身上的污泥,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实则她心中的纠结郁闷烦躁可想而知。

“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要不你还是去行宫叫宫人给你拿一套衣裳换了吧,你这身白衣裳染了泥擦不掉的,”姜清源站在边上好心情的看她忙活,脸上带着笑意。

花吟心中正烦,不耐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打猎啊!”

姜清源在她勉强走了几步路,花吟这才发觉他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既然腿瘸了就该好生在家歇着,做什么还跑这么远来凑这份热闹。”花吟丢开手中的布,索性不再管身上的衣裳。

“摔了有一阵子了,不碍事,就快好了,要不是因为有话和你说,我才不会受这份累,巴巴的跑过来找罪受。”

“瞧你这借口找的,我又不是在天涯海角,京城就那么点大,你能找不到我,还巴巴的跑到这里来找我?”花吟没好气的回了句。

“看看!我原本还当你涵养好,怎么一被撞破好事就恼羞成怒成这样!”姜清源揶揄道。

“我哪有恼羞成怒!”花吟吼了回去,实则,她的确是怒了,以为烦躁害怕。意识到这点后,花吟愣了下,这才缓和了面上的表情,往凳子上一坐,“抱歉,是我态度不好,不过我与三小姐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若是……”

“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姜清源的表情也郑重起来,“我也就与你玩笑一说,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言毕重重的朝花吟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花吟看得出姜清源心里头还是误会了。

“我今天找你另有他事,”姜清源现在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凝重了。

花吟也不免紧张起来,端正起身子听他说话。

“三郎,你上次义诊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做了大好事,而你的医术也是经过实践检验,有目共睹的,可是你,可是你……”姜清源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是个聪颖通透的人,将来在医学方面的造诣更是不可限量,虽然你一直说你师傅只是个无名之辈。但说句心里话,我们是不信的。但凡隐士高人既已隐姓埋名不理红尘俗世,我们这些世俗之人也理应恪守礼仪,不扰不问。亦如我们攻邪派的祖师爷这么多年来了无音信,我们虽然有心寻访,但也尊重他老人家的心意,不去打扰他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花吟实在被他给整糊涂了。

“我想说你义诊是好事,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打着攻邪派的名声。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姜家是攻邪一派,我爷爷更是一直自诩攻邪正统,而他对攻邪派的执念与维护也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上次你做义诊打着攻邪派的名声,本来我祖父知道后雷霆大怒,非要找了京兆尹拿了问罪,后来知晓你是做善事,你身后又有丞相府撑腰,我们家人好劝歹劝才给压住了。我祖父的那口气却一直梗在胸口,一直没咽下去。可是你倒好,回了京城,居然在善堂坐诊,又打着攻邪派的名声……虽然我也听说了,那梁掌柜也是我二爷爷收的一个徒弟,但我二爷爷性格放浪不羁,四海为家,收徒弟更是……我祖父对医学想来严谨,毕竟这关系到生命,所以我祖父一直对我二爷爷这种打着攻邪派的幌子胡乱收徒,收了徒弟后又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的不满甚至是怒不可揭。而且梁老爷的医术相比你也有所了解,曾经我祖父也想过将他纳入正统,乔装改扮的去会过他,可当时差点被他气的掀桌。未免我攻邪派被坏了名声,我祖父自然是不认善堂梁家是攻邪派正统。虽说梁家经营善堂是做好事,但是好事有时候也会变成坏事,不过有你在善堂帮忙,我有理由相信,你会帮助梁老爷将善堂经营好,但是你不该继续打着攻邪派的招牌欺世盗名……”

花吟听了姜清源的话好半天没回话,她知道会造成这种误会,问题出在哪儿,一是朱小姐为了卖草药,故意做了夸大宣传,虽然她及时制止了,但是该传出去的已经传出去了。二是梁老爷一直对攻邪派有种莫名的执着,虽然曾经几次被拆招牌,但仍旧执着故我。而因为京城姜家正统的存在,其他打着攻邪派招牌郎中药馆都有“伪攻邪”之称,但若是哪家医馆出了个有妙手回春之能的大夫,谁还记得你这医馆到底是“伪攻邪”还是“正统攻邪”啊。而,有花吟坐诊的善堂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姜清源见花吟这般,回想自己方才的话,自觉太重了,面上不好意思,恭恭敬敬的朝她作了个揖,“花贤弟,你也莫怪愚兄话说的难听,但是我祖父那脾气你是没见过,若是你真是他的徒弟,他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只可惜你另有名师。虽然我觉得以花贤弟的医术即使打着攻邪派的名号与我派有益无害,可是我祖父却不这么认为,他只会觉得丢脸,因为……因为小一辈的徒子徒孙里竟再未出一人聪颖手巧能抵贤弟你。你也知道老人家要是固执起来,真的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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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新他们打猎回来的时候,花吟正卷了袖子裤腿在猎场向东二里地外的一处小溪里捡拾“墨甲”。

墨甲是是一种类似贝壳类的小生物,肉身死后,埋于溪底,经年累月,其贝壳变成墨黑色后可研磨入药,专治阴虚内热,疗效显著。

花吟之前与姜清源聊完后,心中烦闷便独自走开了,姜清源自觉说了难听的话不好意思跟上,花吟偶然穿过一片树丛,不经意间发现清澈见底的溪底隐隐藏着墨甲。花吟自从学医后,对可入药的动植物尤其敏感,见是墨甲喜的她脱了鞋袜就跳了下去,拾起一个放在掌心,细一看,果是墨甲。这之后她便一直在溪水里摸这种东西,不知不觉天色渐沉也未在意。

傅新打着树枝落叶过来时,花吟几乎将溪底能轻易看的见的墨甲都摸的差不多了,低头弯腰的手在淤泥里胡乱的摸。

傅新见到后,一时兴起,捡了块手头,朝花吟的身边砸了去,溅了她一身的水。

花吟正专心致志,倒被吓了一跳,慌乱间差点滑倒。

傅新见她那样,不觉大笑了起来,“蠢样!”

花吟擦了擦脸上的水,直起身子道:“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