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来了。”

陈青帝站在山巅,神色恍惚,喃喃自语。

从八岁那年进山,陈青帝算是彻底告别了在江都灯红酒绿,仆从环绕的生活。寻常时间还好,每当除岁夜,心中总是泛起一股酸意。

他像一个走失的小孩,在寒风刺骨的深夜里,茫然不知所措。

苦不苦?很苦!

怨不怨?非常怨!

但随着年龄的渐长,也慢慢变得习惯了。

犹记得第一年在西凉山吃年夜饭,少不更事的陈青帝看着满桌菜肴,突然嚎啕大哭,不管是老怪物还是师姐,怎么劝都不行,就知道哭。

后来还是师姐抱着他,六神无主道,“青帝,你知道吗?你至少还有家在,还有朋友,还有父亲可以挂念。”

“可我什么都失去了,除了你和老怪物,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她十二岁,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安慰他。

当年的陈青帝不懂师姐这句话的意思,三五年后,他才明白有一个人比他更想念亲人,却从来不吱声,所有情感都埋在心里。

以后的以后,每年除夕夜,陈青帝总会绕在师姐身边帮忙。

再以后,小和尚也加入了这个大家庭。

一座四人,其乐融融。

晚饭作罢,小和尚会咿呀咿呀的抱着陈青帝听他讲很多故事。师姐就在一边挑着篝火取暖,时不时的迎着火光,冲陈青帝浅浅的笑。

至于老怪物,拉着终年不撒手的破二胡,声嘶力竭的哼起悠然而苍茫的曲调。四人共度一夜,风雪无声,就这么熬过最后一个年关。

时光老去,正值十八岁关口的陈青帝,迎来了少时最希望出现,但如今又有些抵触的男人。

“八岁后,我曾经无数次奢望能和你吃一次年夜饭,哪怕你坐在我身边只有一秒也知足了,可你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陈青帝喃喃自语,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心绪复杂。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们四个人中,就数九哥最心疼你,只是深埋于心,从来不对任何人吐露过。”

黄金貂走近陈青帝,语气哀婉道,“每年除夕夜,九哥都不入座,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庭院前,一站一整夜。”

“那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来才明白,他其实在想你。”

陈青帝嗯了声,揉揉被风雪刮得模糊的眼,强颜欢笑道,“我其实早猜到陈余生这些年没我在身边,自己也过的不痛快。”

“哎。”黄金貂叹了口气,提醒道,“去接接他吧。”

陈青帝揉揉脸,迅速走下山,只是千言万语到最后真要说出口,只有一句,来了?!

陈余生双手负后,古井无波的一个嗯,让双方尴尬的表情显露的一览无余。

陈青帝吸气,然后展演欢笑的看向后面两人,高兴笑道,“二叔,三叔,很久不见了。”

玉麒麟伸手揉揉陈青帝的头,欣慰道,“今年你十八岁,我来看看你。想想这八年,我极少看你,这个二叔当得不称职啊。”

“二叔可别这么说,青帝担待不起。”陈青帝连忙摆手道。

陈余生左侧的小人猫则冲着陈青帝点点头,算做回应。

“先入座吧,不然饭菜都凉了。”陈青帝打前,引着三人登山,人去后,漫天遍野的黑影消失无踪。

老怪物先前已经喝了太多的酒,眼神迷迷糊糊。

陈余生走到老怪物面前,提起一杯酒,一手负后,一手举杯,缓缓出声道,“我代青帝敬你一杯,这些年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