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繁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面对着她,他的心情竟是复杂至极。

其实,他也有过挣扎。

他与容浅最要好,平日里也走得很近,他是真心将她当作朋友的,也曾希望两人能当一辈子的朋友,。

但是……

他抬起头看她,很多事情,若是让她知道了,她定是不会像这样宽容蠹。

“浅浅,对不起。”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一句“对不起”包含着的,究竟是什么髹。

“我时常在想,要是我们不是朋友,那该有多好?如此一来,我就能下狠手,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了……”

他的嘴角噙着一记苦笑,若说恨,他不曾恨过楚家的任何一个人,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是有过愤慨,但是,楚奚他们怎么待他,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就是因为这份清楚,才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了松送了紧,最后,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着她。

“浅浅,恨我吧!你要是恨上我了,我会比较好受一点。”

她刚想说话,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截断了。

“……毕竟,我是亲手杀死你母亲的人。”

他的这一句话,犹如当头一个霹雳,将她轰炸得不成人形。

她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他在说些什么?

冉馨月是他杀死的?这怎么可能?

楚繁看着她的脸,他早就知道,当他把这个真相说出口的时候,他和容浅之前的情谊,就该彻底完了。

但是,他不悔,是他亏欠了她。

他在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那个拆散你家庭的情夫,是我派去的。那一天,我让那个情夫把你母亲带离容家,到一个就在双城附近的城镇,我偷偷地过去,你母亲认识我,所以那个时候并没有设防。我就是趁着那个机会,亲手杀害了你的母亲,之后,甚至还将你母亲的尸首丢弃。”

“这之后,是我让那个情夫露面,将所有责任都冠到二哥的身上,让警察将注意力集中在二哥那边,再想借这个机会弄垮二哥的……容浅,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我就是那个幕后之人,那个操控全局的人。”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半点的表情。

然而,她却震慑在了那里。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他,任是她再怎么猜,都料想不到那个杀害她母亲的人,竟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当作朋友的楚繁。

这是她唯一没有料想到的结果。

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她至今仍然记得,当她走进停尸间见到冉馨月的尸首时,自己的那种痛彻心扉。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憎恨着那个害死母亲的人,甚至曾经想过,若让她知道了到底是谁害死冉馨月的,她定是不会轻易饶过。

可如今,她听见了什么?

杀害冉馨月的人,是楚繁。

她该怎么去恨他?

容浅哆嗦着唇,声音低哑。

“你是在骗我对吧?你怎么可能会是杀害我妈的凶手?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看着她,那双眼里没有一丝的玩笑。

“容浅,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善良。”

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明明是很凉快的天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觉得寒冷无比。

那种刺骨的冷意,四面八方地吹来,让人无法防备。

“我不仅仅杀害了你的母亲,甚至,爸也是我害死的。”

他在笑,嘴角向上扯起弧度,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靥印在她的瞳孔里,竟是看得不真切。

“还记得那一场爆炸吗?还记得柳微澜吗?”

“我跟柳微澜作过一场交易,你会被带到那个仓库,就是我的所为……这之后的爆炸,是我安排人干的,目的就是让你们都死在里面,当然,柳微澜也必须要死,只有她死了,我和她之间的交易就会成为秘密,而你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爆炸后,你们都没能死成,爸被送到了医院,是我,是我趁着看护不在,偷偷地潜入病房,将爸的氧气管给拔掉,眼睁睁地看着爸断气的……”

“容浅,当你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我干的以后,你还能一如既往地说不会恨我吗?你还会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曾几何时,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他的手傻瓜竟是沾了这么多的鲜血。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戴上虚假的面具,在人前装作一副善良的模样,但其实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恶魔。

他作恶多端,他害人无数,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

偏生,他遇见了高菱,他本想将她推开,是容浅,是容浅让他有了那么一瞬间想要拥有幸福的渴望。

可是还是不行,他不能拥有那些幸福,他受不了那种幸福过后的失去。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他是真的那么想过。

所以,他才会执意要高菱把孩子打掉,甚至不惜让高菱恨他。他在想,或许高菱离开了他,会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而他,不会是她的归宿。

她值得更好的人。

楚繁看着容浅,这个人,于他而言情感是复杂的,他曾想一辈子都不让她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是矛盾的,他不想欺骗她,不想害了她。

因此,他才会在这说出了那么多的话。

“不,你不会了,你会恨我,因为我是拆散你们家的人,是杀害你母亲的杀人凶手,更甚是,让你爱的人葬身火海的人。”

话说至此,他便也没想隐瞒些什么。

“容浅,那场火是我让人去放的,二哥也是我害死的。”

他在笑,笑得疯癫,心却一直抽痛不已。

容浅看着他,掌心里,指甲已经深陷其中,传来一阵阵的痛意。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停止了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再地在病房内回荡。

“你明明可以继续隐瞒,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一些?楚繁,你要真是一个坏人,那么,你不会在这将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坏事都说出来,更不会留下一点威胁你的可能,还是说,你当真将我看作是傻子了?”

他步步地后退,全身不住地发抖。

她直视着他,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你为什么始终不肯说真话?你到底是在包庇着谁?”

他苦笑出声,她永远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将他反复折磨。

“容浅,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活,我很庆幸曾经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不管是你母亲的事,还是二哥的事,都是我对不住你了,我明明不想让受到伤害,到头来,却是我伤你伤得最深。如今再多说些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说着,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她拉开了门。

“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一点小事哭了,还有,往后你被别人欺负,恐怕我都帮不了你了……至于高菱,你就跟她说,孩子是打掉还是留下来,都由她来决定。我给不起她想要的未来,她大可打掉我们的孩子然后离开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若是她决定把孩子留下来,那么,就拜托你替我照顾她了。这是我这个朋友,最后也是唯一对你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这句话,在她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她倏然睁大了眼,声音沙哑。

“楚繁,你想做什么?莫非,你……你要去自首?”

他没有吭声,但那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猛地推开门,大步地迈了出去。

“楚繁!”

容浅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追了上去。

只是,当她跑到走廊上,是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了。

她扶着墙站在那里,心底早就乱成了一片。

再也顾不得什么,她拿出手机赶紧拨通了楚奚的号码。

另一方面,楚繁跑出了医院,当站在自己的车旁时,他的手握紧了拳头,随后,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好几声以后才被人接起,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突然觉得,在作出决定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也对,这个决定早就埋在了他的心底,虽然有些艰难,但最起码,他对得起自己。

他想,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电话那一头被接起时,他想也没想就说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