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房间内,景卿正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睛底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大概,是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旎。

见她进来,他只是勉强地扯起了一笑。

“她……没什么事吧?”

他的眉宇间尽是对陌宛的关怀,容浅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总觉得,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真有些看不清他

良久以后,她才缓慢地开口。

“她挺好的,有我陪着,不过,昨天晚上她哭了很久,直到半夜了才睡过去。”

“是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看得出来,他仍挂念着陌宛。

容浅看着他,随即,把带来的辞职信放到了他的面前。

景卿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一回事?鞅”

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这是陌宛的,她说她要辞职,她不想再见到你了。”

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时,他的身子明显一震。

他似是想不到,陌宛竟然会恨他恨到这种地步,甚至,还不愿意见他。

他拿起了那封辞职信,一直紧攥在手里,慢慢地,攥成了一团。

他没有看,也是害怕看到里面的内容。

容浅就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口询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陌宛说,那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景卿,这是假的吧?我并不觉得,你是会背叛陌宛的人。”

然而,景卿却是默不吭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的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到这里来之前,她还是有着一丝的奢望的,希望景卿告诉她,那不是真的。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少。

只是,他的这番沉默,却让她彻底心寒。

她只来得及后退了几步,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真的?”

景卿抹了一把脸,直到良久以后,才缓缓地说话。

“新年的时候,我带陌宛回家,我妈带了那个女人进家,我本就不喜欢她,也绝对不可能同意那样荒唐的婚事,我的态度都是坚决的。那一天,家里的佣人打电话过来,说我妈昏倒了,我心难免着急,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妈竟然对我……等到我再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而那个女人就躺在我的身侧,不管是她还是我,身上都没有穿衣服。说实在的,我并不知道我跟那个女人是不是上床了,但我没想到,前几天我妈告诉我,她怀孕了……”

他说到这,猛地顿住,一脸的懊悔。

他早该想到,景母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主,她既然认定了那个叫彦妮的女人,就绝对不可能让他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即便,他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一件事,他一直没敢告诉陌宛,但是,他怎么都没料到,之后,竟会出了这样的一件事。

他妈妈的态度,是她要这个儿媳妇,也要这个未来孙子,而婚礼,也不管他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她都要举行。就算到了最后他依然不肯答应娶彦妮,她也会对外公布,彦妮就是他景家的儿媳妇。

他更没料到的是,好不容易才跟陌宛和好,推开门的一瞬间,景母竟是早早就候在了那里,更是当着他的面,将彦妮怀孕的事告诉了陌宛。

这才导使了陌宛之后的离开。

他到现在,仍然忘不了陌宛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他很想挽留她,但是,在她眼里,他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的人,何况那一晚的状况,他至今仍未弄清楚,根本就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追上去。

他只能就那样地看着陌宛越走越远,远到……他再也抓不住的距离。

就算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他知道陌宛不可能会原谅他,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容浅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悔恨,到底,还是没有将陌宛怀上他孩子的事告诉他。

或许,就如陌宛所说的,就算现在告诉他,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她不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去企图挽留一个男人,那样的可悲,她真的办不到。

容浅阖了阖眼,将陌宛让她转达的话说了出口。

“陌宛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你,她说,让你以后都别去找她了,她不想见到你。”

听见这句话,景卿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没再说话,只是那双眼里,满溢出痛苦。

容浅暗地里叹了一声,而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背靠着椅子,随即,她望向了落地窗的方向,看着外头广阔的天际。

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苦笑。

接下来的几天,陌宛都是呆在她家里,哪都没有去。

难得的周末,陌宛呆了几天以后,才终于告诉她,她要回一趟自己的家。

容浅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最起码,她愿意到外去走一走,关于这一点,她还是高兴的。

她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过容寇北了,便告知了月嫂一声,自己动声过去疗养院一趟。

她这次过去,并没有事先告诉容寇北。

因此,她并没有料到,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别的人会过来看她的父亲。

容浅杵在那里,远远地便看见了那抹推着轮椅的背影。

她有些意外他的出现,因此,并没有立即上前。

她看着那个男人熟练地推着轮椅,看上去,就好像已经推过很多次一样,他把容寇北推到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然后,两人似是在交谈,不时有说有笑的。

这个时候,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插身进去了。

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恍惚,容寇北此时是在笑着的,她很少会看见父亲那样开怀地笑,以前,冉馨月还在时,他经常为了赌博而把家闹得不可开交,之后,冉馨月出走,他落了如此的下场,而她也终于知道,他与楚奚之间的那点关系。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会是这么的好。

容浅并没有上前打搅,而是远远地看着,正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便见到楚奚接起了一通电话,而后跟容寇北说了一声。

容寇北朝他摆了摆手,楚奚便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似是在叮嘱,随即便抬步走了。

她不由得想,大概是公司打电话让他回去吧?以前还在御庭的时候,他就经常会在大周末的被突如其来的电话给叫回公司加班,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她看着楚奚的身影走远,随后,才蹭步走出。

等到她走近了以后,容寇北露出了一丝的惊讶。

“浅浅,你怎么过来了?楚奚刚刚还在,你有没有碰见他?”

容浅笑了笑,在父亲面前半蹲了下来,替他整理盖在腿上的毛毯。

“我知道,你们在谈话的时候我就来了,见你们聊得那么愉快,便也没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容寇北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你跟他还在闹别扭吗?”

容浅没有吭声。

他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你啊,就是过去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所以现在才始终不愿意低下头来吧?有时候啊,都得需要一个尺度,别太过了,就怕你想原谅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道理,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懂?

容浅抿唇一笑。

“爸,我知道。”

当初对楚奚的怨,其实经过了这一段日子,早就消了不少。当初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那些事他一直都满着她,甚至是没为她考虑过半分,但毕竟,无论他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更甚是想保护她罢了,这些,她当然会懂。

只是最近的事儿太多,她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她跟楚奚之间的事。

容寇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容浅站起身来,与父亲又聊了几句,这才推着父亲上楼。

她在疗养院一直都呆到了傍晚,整个下午,都在与父亲话家常,偶尔说说小米粒的情况。容寇北最喜欢听小米粒的事了,临了,还让她有时间就带小米粒过来看望他。

容浅答应了下来。

窗外,斜阳带出了一抹透天的昏黄,她看了一眼,想了想这时间陌宛指不定已经回去了,便打算起身告辞。

在她离开之前,容寇北唤住了她。

“浅浅,你最近有去看过楚师源吗?”

容浅一愣,显然是没料到父亲会突然问起了楚师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自从那一次,楚师源转到了普通病房,听说,就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平日里,也有看护在旁边照顾着。之后,楚师源到底怎么样了,她便也没去打听。

但想来,应该还是不错的。

容寇北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开口。

“你还是抽出时间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楚奚的爸爸,楚奚的性格你也了解,他母亲当时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原谅楚师源的,但不管楚师源怎么错,他始终还是楚奚的亲生父亲。”

容浅没有说话。

楚奚的母亲当年是自杀的,关于这事,楚奚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的死,也在那样年轻的年纪,懂得了世故。

但是,楚师源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不能原谅。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跟容寇北说了一声,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得在想,楚师源做了这么多的事,该是早就猜到了自己这样的下场了吧?

也难怪楚奚无法原谅的,就连她,亦是如此。

不多时,车子回到了楼下。

她打开车门下车,随之上锁,便搭着电梯上楼。

屋子内,陌宛仍然没有回来。

容浅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在意,月嫂在厨房里做饭,她就抱着小米粒在客厅看电视。

没过了多久,门铃才响起。

她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陌宛。

陌宛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这几天下来,都是这样了,大概,是还在为景卿的那些事感到难过吧?即管她都安慰了那么多次了,但显然还是没有多大的效果。

容浅赶紧让她进来,陌宛在沙发前坐下,将小米粒抱过来,虽然是在跟小米粒玩闹着,但是,却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她有一个直觉,似乎,陌宛今晚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但是,却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也没有去逼迫她,装作了不知道的模样。

月嫂过来说是可以吃饭了。

两人走到饭桌前坐下,一整顿饭下来,陌宛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她的眉头不由的一蹙,好几次想要开口,但始终都没有吭声。

吃过饭后,月嫂抱着小米粒去帮他洗澡了,她们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机里正放映着电视剧,容浅根本就看不进去那内容,满心都是在她身侧的陌宛。

陌宛似是鼓起了勇气,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她。

“浅浅,我有事要告诉你……”

容浅见她终于开口了,便也不再理会电视机里的内容,撇过脸来望着她。

陌宛的神情有些犹豫不决,那眉头是自进门以后就没松开过,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慢慢地说话。

“浅浅,我今天过来,是收拾我的东西的……”

她一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要回家了。

因此,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没事,我以后可以过去看你嘛,我们两家离得也不是很远……”

但是,她没能继续说下去,便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而猛地停住了。

随即,她瞪大了眼,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陌宛,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陌宛垂下了眼帘,这个决定,她也是经过了几天才考虑出来的,是她认为的,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我已经跟我爸妈商量过了,我们明天就离开双城,早上九点的飞机。”

容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她最后会选择了这么的一个办法。

就算陌宛不打算将孩子的事告诉景卿,甚至不打算拿孩子去挽留,也不至于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啊!

她想劝她留下,陌宛似是早就猜到了,便朝她摇了摇头。

“你别劝我,我已经决定了,飞机票也买好了。浅浅,这个决定,无论对他来说,还是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能让他知道,如果继续留在双城,他终有一天会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想看见他娶别的女人,所以,我才想在那之前远远地离开,或者眼不见为净了,我就不会再为了他而伤心了吧?”

她的嘴角,溢出了抹苦笑。

“况且,我走了以后,他才能安心娶那个女人吧?我知道,那样的事,或许他根本就做不出扶择来,那么,就由我来帮他做出选择吧!那个女人,虽然她是我的情敌,她毁掉了我的幸福,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那始终是他的孩子,他就该负起责任的。”

容浅的面靥上尽是对她的心疼。

“你为他着想,那么你自己呢?你和他的孩子,你又有没有想过?”

她笑,虽然勉强,但是,她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刻,还让容浅为她担心。

“我就是想过,才会这么做的。浅浅,我爱他,你知道我有多爱他的,我跟他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像是刻在了我的骨髓里一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爱他。可我不能留在他的身边,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夹在我和他妈妈之间很辛苦,我也自私了这么多年了,该是退出的时候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底的光慢慢变得温柔。

虽然,她以后都不能再继续留在景卿的身边了,但她起码还有这个孩子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