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 他们启程前往训练基地。基地面积很大,依山而建,可以同时容纳六百人训练比赛。除了田径队伍以外,现在还有游泳队和竞走队在这训练。

到达基地后领队开始安排住宿,运动员和教练肯定是分开的,但李格情况比较特殊, 吴泽把他安排在自己和罗娜身边。段宇成则被分到另一幢楼。行李都收拾妥当后, 领队召集运动员和教练开了个小会,说明这一个月的训练计划,还有一些在基地的纪律要求。

“不强制要求时刻留在基地,自由活动时间你们可以出去转转,但必须要找教练报备。安全第一,好了,解散吧。”

今天没有训练任务,主要是适应环境。队伍一解散, 段宇成就来找罗娜,要她陪他去体育场看看。罗娜刚应下, 又有几名运动员说要跟着一起去。

一行五六人前往训练场, 段宇成小声唠叨:“电灯泡可真多。”

场地现在比较空, 只有零散几个运动员在慢跑,罗娜陪着几个年轻人走了半圈,大家都闲不住了。

运动员精力旺盛,脚踩在塑胶道上就想跑步,慢慢速度就加起来了。

“注意一点, 别跑太快,今天是适应环境!”罗娜在后面喊道。

等他们跑开一段距离,段宇成马上来到罗娜身边。

“终于走了。”

她睨他一眼。

“你怎么不跟人家慢跑啊。”

段宇成微微不满:“赶我是吧。”

罗娜笑笑,段宇成说:“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

段宇成耷拉着嘴角:“说好的离短跑队远点,结果你们仨都排排坐了,就我住外面。”

罗娜:“没办法,怕看不住他。”

段宇成:“那你怎么不怕看不住我呢?”

罗娜斜眼:“你多乖啊,我就是看不住自己也不会看不住你。”

他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哎?”她一出声,段宇成马上收回手,结果发现她不是在哎自己。

罗娜示意他:“你看那边。”

段宇成看过去,一个运动员正跪在场边不知在干些什么。罗娜以为他身体出了状况,跑过去询问情况。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那名运动员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她,罗娜瞧他眉眼,是亚洲脸孔,但感觉不太像是中国人。

段宇成也过来了,罗娜与这名运动员沟通了一会,得知他来自日本。

这里是亚洲最大的高原训练基地,每年对外开放的时候都会迎来一些其他国家的运动员和教练员来此训练。

这名日本运动员叫森本信一,来基地训练有三天了。他是高度近视,离开眼镜睁眼瞎的类型,今天不小心把隐形眼镜弄掉了,正在地上找。

罗娜挠挠脖子,寻思都已经唠到这了,袖手旁观也不太好,展现一下礼仪之邦的风采吧。

于是她和段宇成一起帮森本找眼镜。李格溜达一圈回来,看见他仨跪地上,笑道:“干啥呢,探雷呢啊。”

段宇成怒道:“别废话,过来帮忙!”

最后还真是李格年轻眼神好,找到了隐形眼镜,森本连连道谢。罗娜见眼镜上落了好多灰,说:“等下,我去拿瓶水帮他冲一下。”

罗娜去买水,回来时没在原处看到人,找了一圈,竟发现段宇成和森本在百米起跑点做预备。

她来不及出声,李格一拍手,两人已经冲了出去。

训练场上少数几个在适应场地的人,都很识相地把百米赛道让给了竞技的运动员。罗娜本想喊住段宇成让他别剧烈运动,可在他起跑的一瞬间,念头就飞了,眼里只有胜负。

前半段段宇成跟森本并驾齐驱,后三十米时,森本超过段宇成,最后以微弱优势取胜。

过了终点线,森本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段宇成。

不仅森本惊讶,李格和罗娜也同样惊讶,百米是段宇成十项全能里的绝对强项,他们很少见到他输给谁。

“不是吧你!没吃饱吗!”李格喊了一嗓子。段宇成跟森本说了些什么,两人重新往起点走。罗娜迎过去,叫住他:“别跑了,第一天来别这么剧烈运动。”

段宇成神色认真,说:“你再让我跑一次,刚才我没活动开。”

他不服输。

罗娜说:“最后一把。”

段宇成说:“好。”

她低声提醒他:“日本短跑的训练模式跟我们不太一样,你别被他的节奏带跑,跑自己的。”

段宇成点头,再次说:“好。”

再次上道,段宇成做了万全准备。

而这一次森本的状态也跟第一把不同了,他跑一次就知道段宇成不是泛泛之辈,开始认真对待。

双方重新较量,森本还是以微弱优势赢了。

“不能再跑了。”罗娜把段宇成叫回来,她瞥了瞥森本,嘀咕道:“他是短跑运动员吧?”

“不是,”段宇成低声道,“练全能的。”

“什么?”

段宇成连输两场,脸色不太好看。

“所以我才跟他比。”

森本还眯着眼睛到处望,罗娜很小心眼地把矿泉水偷偷揣回兜里,决定不帮他冲眼镜了。

“来!我跟他跑!”下去一个段宇成,又上来一个李格。

李格英语不好,拉着段宇成帮他翻译。

“你跟他说,让他先歇会,别到时候输了赖体能。”

罗娜说:“别比了。”

“不行!”李格把外套脱了一扔,“怎么能输给日本人!”

段宇成第一次没有听罗娜的,他帮李格做了翻译,询问森本意见。森本打量了李格几眼,点头同意。

罗娜:“……”

她好像被晾在一边了。

诡异的地点,诡异的场景,诡异的少年们燃起了诡异的爱国热情。

从一个合格教练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上去拦住他们,但罗娜没动。她眼见着李格热身完毕,走向起跑点,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她觉得她可能也被这些傻乎乎的年轻人传染了,或者说她跟他们一样,本质也是个单细胞生物?

该气时就气,该爱时就爱,该燃烧时必定燃烧。

“加油!”她冲李格喊了一嗓子,李格回头,桀骜不驯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一共跑了五次。

其实他第二次就赢了森本,后面三次是森本要求再跑的。李格随他的意思,他说跑他就陪他跑,一直跑到森本笑着摆手为止。

李格指着段宇成:“你问他,服不服!”

罗娜过去扒拉他的脑袋:“行了!你们两个跑一个还嚣张什么,别欺人太甚了。”说完,她走向森本,大度地把矿泉水递给森本,让他洗眼镜。

回到李格身边,罗娜注意到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缺少血色。

“你没事吧。”

李格冷笑:“怎么可能有事。他不跑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淡定地往外走。

罗娜觉得有些不妙,跟在李格身边,结果一出训练场他就趴在路边吐起来。这场面贼像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苦逼男主角,在比武台上潇潇洒洒,下台就喷血。

不过李格吐的比血可恶心多了,都是中午的剩饭剩菜。罗娜和段宇成搀着他,罗娜握了握他的手,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