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藤原雄友还是在木简上,写下了放行的长牒。

张熙也言出必行,把五十匹战马全都留在太宰府,当作买路钱。

太宰府城北的松林里,随船来的一群白水郎,坐在地上用松枝比划,而后窃窃私语,他们在观察太宰府周围的营地规模,“可怜,怕是连一千人都没有。”

这说的是整个太宰府内的防人军力。

“就这还说是九国二岛的镇守府所在......卫国公的淮海行省,光是镇戍军就有八千。”

“最好的武器就是木弩,且没有马。若我是新罗人,我也来这里抢,简直便是狼入羊群。”

”别说了,军使交待,此行不是来做海贼营生的,你们好歹有点出息,目光长远点。”

走出太宰府的张保高,便对木栅边等候的空海和尚招手,让他继续和自己同行。

而张熙则要晚出来半个时辰,他在太宰府的栅门前停下,然后取出藤原雄友方才给他的长牒木简,交到身旁一位随员的手中,“如何,这字体不难仿造吧?”

那个随员眼睛是高度近视的,便举起木简,脸几乎全凑在上面,不像是在看字,倒像是在嗅字,“倭人的汉字看来也是靠抄录佛经硬学的,这种署名画押是最好以假乱真的。”

杨曦远看着往博多津前行的空海和尚,就对张熙说,“军使您还真是机灵,这么快就摸清楚了太宰府和倭国朝廷间的联系,这个落难的倭国和尚反倒成了钥匙。”

“没错,是山部王的第三个儿子,什么伊予亲王对吧?”张熙得意洋洋。

通商的关键,就在这伊予亲王的身上。

空海和尚带着敬畏的心情登上唐船的甲板,看着船头和船舷处,排放着数门铜铸的管状物,其头被铸造为个威风而狰狞的龙首,张着獠牙和血口,对着远方涌动的波浪——他并不知道这管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正因为不知道,空海和尚才觉得更加害怕。

桓武天皇延历十七年十月十三日,以六艘庞大无比的唐家海船为先驱,十二艘平底海船为后续的船队自濑户内海,驶入到了难波津的海湾处,首舰上的空海和尚见到,整个难波津的小小渔船,纷纷受惊四散,以至有人匆忙间坠海的。

其后,日本将其称作“唐船来航”事件,其中有一首连歌记录了当时的情状:

“难波潟,御津之崎,大船来。

荒海高,真楫繁贯,雷鸣响。”

“轰!”

当那包覆着怒目龙首的长管,忽然射出道夺目的雷电和浓密烟雾时,空海和尚猝不及防,被吓得坐在了甲板上,听着隆隆的回响和唐船上白水郎的哄笑声,耳朵几乎都要聋掉。

船首前百步开外,难波津的一处长着松树的沙洲上,被打得升腾起一股尘土,数株松树被拦腰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