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北低头看着滚落在自己面前的小熊,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羞辱,伤心,绝望……一起都涌上心头,绝望的凉意从脚底、手心开始渗出,渐渐地蔓延全身,她死死咬着嘴唇,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又似清明无比,她的眼睛里一下满含泪水,厉昊南可以清晰看到顾筱北眸子里泪光中盈盈闪动不定。

他见过很多女人的眼泪,顾筱北以前也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可是却没有哪一个人或者哪一次是像她此时这样,明明看起来伤心欲绝,可又满脸写着隐忍和倔强,明明水雾已经弥漫了整眼眸眸,她却还是有办法让它们落下来。

厉昊南几乎要冲口而出,“筱北!”可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在最该让步的时候,谁都倔强;就一步之差,一生便就此改变了!

顾筱北颤抖着手狼狈的把熊捡起来,连最后一眼都没敢去看儿子,转身往外走去。

厉昊南看着顾筱北纤细的背影微微颤抖,孤单的影子拖在身后,春风将她梳起的马尾辫吹得有些凌乱,衣袂飘起,显得更加单薄脆弱,他必须拼命控制住自己,才能不跑过去紧紧抱住她一直走出大门很远很远,那华美高贵的别墅再也不见踪影,顾筱北才身上一软的蹲下来,一种名为悲伤或者说绝望痛苦的心情像是沸腾的水冲开了锅盖般一涌而出,她双手捂住了脸,泪水无法遏制的从指缝指尖渗透出来,凄惨的哭泣声,无助而哀恸。

男人的感情,原来都是这样的凉薄,情浓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都是愿意,可是遗弃你时,你连呼吸都是错误的!变了心的男人,似一江向东流的春水,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发生逆转。

从前她还有孩子,现在连孩子都没有了,每天被窘迫的生活逼的几乎麻木不仁,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下去了,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再也呆不下去了,每当她想逃走的时候,每当她绝望的时候,因为心中牵挂孩子,因为想着呆在这里,离孩子还能近一些,最后她一次次从绝望中挣扎出来。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哭的有些脱力的顾筱北,干脆用手揪着熊耳朵把毛绒熊提在手里,脚步虚浮的往前走去。

她并没有回宿舍,也没有会西饼屋,而是直接去了火车站。这个城市无情无义的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停留了,现在她只想彻底的离开隔断,不快些离去,爱恨组成的经纬就会把她缠到窒息而死!

衣兜里装着她的全部家当,身份证,工资卡还有顾晴北给她的银行卡,顾筱北随便的上了一辆马上要开动的火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托着腮,大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火车在哐啷哐啷地行进,邻近的乘客有人睡觉,有人说笑,有人甩着扑克,而她只是木然的看着窗外。

火车前行,离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越来越远,飞驰后退的景物带着南国春日的色彩,树树花开,天高云淡,空气中弥漫着温暖明媚的气息,铁轨边不时出现小小的碧绿水塘,塘边垂柳依依,笼着轻烟般。

顾筱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瞪视得眼睛酸痛也没能想去自己的去处,只得放弃。她过去的生活让她无法面对,所以她不能回小镇,她将来的生活充满不确定的未知,忽的她又想起厉昊南最后冷酷的话语和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心便痛得紧缩起来。

她握紧了拳头,将指甲掐入了掌心,一阵刺痛,花费了很大力气,如同戒除毒瘾一般,才一点点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事情,不再去想儿子那可怜的小脸。

这趟火车,是通往南部边境小城的火车,在天黑的时候就到了终点,顾筱北机械的随着人流走下车,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城市。

城市的灯火明明暗暗,耳边充斥着陌生拗口的方言,顾筱北浑浑噩噩地在大街上游荡着,在人群中穿梭,她的眼睛红肿,步履踉跄,有很多行人都奇怪地看她,可她一点也不介意了,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认识她!

天色越来越晚,风也变的发冷,顾筱北茫然地往前走着,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去处,每个人都有家可回,可是她呢,她没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受了伤连倾诉的人也找不到。

浑身凉冰冰的,她看见前面有卖烧烤的,放着几张凳子和几张小桌子。炭火很旺,她径直走过去坐下,想取点温暖,小贩热情地招呼她:“姑娘,你想吃什么?”

“给我来晚碗面吧!”

“你要什么面?炒面,热面,冷面……”

顾筱北听着小贩的叨叨,恍惚的瞪着大眼睛,小贩见她双目红肿,微微一愣,热心的又问:“姑娘,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你不要紧吧?”

“没事,我……我没事,给我来碗热面吧!”

“好咧,你稍等,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