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嘴角的笑容霎时冻住,再不能展开。皇帝一脸痛心地道:“皇额娘听听,那贱人自己不能为皇家生下平安康健的皇子,还要害得庆嫔也绝了后嗣。其心恶毒,其心可诛!”

福珈有些不忍心,叹道:“皇上,按着庆嫔这么得宠,是迟早会有孩子的。但今年是太后的六十大寿,就当是为太后积福,还是留玫嫔一条命吧。”

皇帝的眉眼间并无一丝动容之色:“按着从前的规矩,玫嫔这样的人不死也得打入冷宫。”皇帝脸色稍稍柔和些,“只是朕答应过皇后,后宫之中再无冷宫,所以玫嫔只能一死。且她自己也已经招认了,朕无话可说,想来皇额娘也无话可说吧。”

太后的目光有一丝疑虑闪过,逡巡在皇帝面上。片刻,太后冷淡了神色道:“既然皇帝心意已决,那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是玫嫔咎由自取,不配得皇帝的宠爱吧。及早处死便也罢了。”她摇头道,“景阳宫的风水可真不好,昔年怡嫔死了,庆嫔又这么没福。”太后伸过手起身:“福珈,陪哀家回宫。”

如懿见太后离去,便在皇帝身边坐下:“皇上别太难过。”

皇帝倒真无几多难过的神色,只是厌烦不已:“朕没事。”

如懿温声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玫嫔?”

皇帝显然不想多提玫嫔,便简短道:“还能如何处置?不过是一杯鸩酒了事。”

如懿颔首道:“臣妾明白了。那臣妾立刻吩咐人去办。”她想一想,“只是如今天色已晚,皇上再生气,也容玫嫔活到明日。免得有什么惊动了外头,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皇帝勉强颔首:“也好。一切交给皇后,朕不想再听到与此人有关的任何事。”

如懿婉顺答应了,亦知皇帝此刻不愿有人多陪着,便嘱咐了李玉,陪着皇帝回了养心殿。才出了景阳宫,容珮好奇道:“皇后娘娘,玫嫔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是必死无疑的。难道拖延一日,便有什么转机么?”

“没有任何转机,玫嫔必死无疑。”如懿轻叹一声,“犯了这么不可理喻没头没尾的事儿,也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宫里不明不白死了的人太多了,本宫虽不能阻止,但总得替她做些事,了她一个久未能完的心愿。”

如懿望着遥远的天际,那昏暗的颜色如同沉沉的铅块重重逼仄而下。她踌躇片刻,低声道:“叫三宝打发人出去,吩咐惢心替本宫做件事。”

到了第二日,惢心一早便匆匆忙忙进了宫。如懿正嘱咐了三宝去备下鸩酒,见了惢心连眼皮也不抬,只淡淡道:“事情办妥了?”

惢心忙道:“一切妥当。娘娘昨日吩咐了出来,奴婢连夜准备了祭礼和元宝蜡烛去了乱葬岗,只是年头太久,那地方不太好找。还是娘娘细心,吩咐三宝找来知会奴婢的人,是当年经过手的人,这才找到了。奴婢就赶在子时前带了风水先生寻了个宝地安葬下去,又做了场法事,希望他……在地下可以安宁了。”

如懿眉心一松,安宁道:“虽然本宫只见过那孩子一眼,但到底心里不安。如今这事虽然犯忌讳,但做了也到底安心些。你便悄悄去玫嫔宫里,告诉她这件事情,等下本宫遣人送了鸩酒去,也好让她安心上路。”

惢心答应着去了,不过一炷香时分,便匆匆回来道:“皇后娘娘,玫嫔小主知道自己必定一死,所以恳求死前见一见娘娘。”

彼时如懿正斜倚在窗下,细细翻看着内务府的记账。闻言,她半垂的羽睫轻轻一颤,却也不抬,只淡淡问:“事情已经了了,本宫遂了她无人敢帮她遂的心愿,难道她还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么?”

惢心沉吟着道:“玫嫔小主只求见娘娘,只怕知道要走了,有什么话要说吧。”她说罢又央求,“皇后娘娘,奴婢看着玫嫔小主怪可怜见儿的,您就许她一回吧。她只想在临走前见见娘娘,说几句话。她是要死的人了,娘娘……”

如懿念着与玫嫔同在宫中多年,惢心又苦苦央告,便点了点头,道:“等晚些本宫便去看她。”

永和宫中安静如常,玫嫔所居的正殿平静得一如往日,连侍奉的宫人也神色如常,唯有来迎驾的平常在和揆常在的面上露出的惶惶不安或幸灾乐祸的神色,才暗示着永和宫中不同于往日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