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家的宴客大厅,这个时候这里聚集了许多平时都很难见到的人,他们衣着光鲜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如果张邈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些人不是各县县令,便是各县背后的实际控制者。像是扶沟县县令,小黄县县尉,封丘县简家家主,竟然都出现在这里。要知道刘协前不久才让宋濂向各县下达命令,严令他们要严阵以待谨慎应对雪灾,不料他们竟然暗地里都离开了自己的属地,悄悄跑到了济阴张家来。

“时候差不多了,该来的都来了,不会来的再怎么等也不会来。今日来的都是同道中人,相信各位都知道,那位公子爷已经耐不住寂寞,正磨刀霍霍准备拿我们下手呢。只是他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在座的有哪位不是在陈留根深蒂固的?他初来乍到,虽然兵力强盛,可是我们要是联合起来又何需惧他。陈留的水有多深,不亲自去试一试是不会知道的。只是嘛,这潭水表面平静,真要有不知所谓的人冒然掺和,恐怕到头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坐在诸人上首的张家家主张浚看着众人,阴测测地说道。

他是东道主,又是在座诸人中实力最强,最有城府谋略之人,所以大家潜意识里也把他当作这次行动的领头之人。

见众人都沉默不言,张浚暗骂这些人果然都是谨慎狡猾的老狐狸,他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又继续说道:“各位既然都已经来了,何必还想着能够全身而退呢?那位公子爷可是存了心要把我们给一次清剿个干净。此次他已经派出三位大将带兵到各县进行所谓的征兵。可是他们每到一县,必定强行夺取兵权,大小官职任免全由他们决定,有反抗者恐怕现在都快被囚车送到陈留等候发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各位要是再继续沉默下去,我看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大家都回去吧。只是那位公子爷,是否就肯这么放过你们,我张某人可不敢保证!”

张浚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如何,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去。以退为进的把戏,他很早之前就玩得熟练了。

“哈哈,张家主何必如此急躁,我们既然来了,态度还不明显么?”封丘简家家主简言出声说道。也不知道他是怕张浚真的就这么走了撇下众人不管,还是看穿了张浚的把戏给双方都有一个下来的台阶。

“哼,这位公子爷可不好对付,前任太守张邈老谋深算,经营谋划陈留了那么久,还不是被他五千兵马偷袭老巢给彻底扫平了,甚至连他本人都难以幸免,现在还蹲在陈留大牢里等候处置呢。我们加在一起固然强大,可若是诸位只想要把我张家架在前面烤,张某人少不得要和诸位好好讨教一番。既然是合作,那就得拿出合作的诚意来。”张浚闻言止住身子又坐了下来,只是说的话却没有多少客气了。

简言五十出头,是个身子不高有点发福的老头,见情况有些尴尬,马上充当起和事佬,继续说道:“张家主说得对,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合作就该有聪明人的方法,简单一点,都别藏着掖着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还能有什么建议,依我看咱们索性给他来个鱼死网破,我们把每家的兵马都聚集起来,直接和他面对面硬刚,我们在陈留经营数十年,难道还会怕他么?”小黄县县尉脾气火爆,勇猛好斗,当即就站出来大声说道。

“不妥不妥。”扶沟县县令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立刻出言反驳道:“那位公子爷手下兵马过万,全都是经历过血战的精兵悍卒,手下又不缺乏谋士武将,我们的人虽然数量占优,但打仗不同于打架,不是哪边人多就能获胜的,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两边拉出人马对决,我们恐怕会输得很惨。”

“对,对。”众人连忙应和道,他们之中倒不是全部都赞同扶沟县县令的观点,更多的还是缺乏血性,想要保全自己的实力,尽量不要爆发血战。

张浚看了众人畏手畏脚的样子,不禁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要不是如今形势所迫,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付那位公子爷,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和这些无胆鼠辈虚与委蛇。眼见众人说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他终于忍不住又继续发声了。

“现在还没有到硬来的地步,如今陈留爆发雪灾,那位公子爷不是号称仁义无双,爱惜百姓么?他赈灾还不是要倚靠我们的力量?到时候我们只需从中做些手脚,出个什么意外,让人看起来是因为他指挥不力死了不少百姓,赈灾变成新灾,民心尽失,我看他还怎么收场!没有了百姓们的支持,我们斗起他来还不跟玩似的!”

张浚看起来慈眉善目斯斯文文的,可是说起来的事却是狠辣至极,好像百姓的性命在他眼里都是草芥一样。

简言听了低着头眼睛一眯,精光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发现。然后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言问道:“张家主看来早就胸有成竹了,不妨将具体的计划说给大家听一下,我们回去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张浚盯着简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好,我们只需要如此如此……”

一直到天快黑了,才有数架马车先后从张家府邸里驶出来,出了城门就各奔东西,很快就在夜色的掩盖下不见踪影。

张浚对着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道:“你派人去盯住简言这个老头,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对劲,这件事关乎家族存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我不能让任何破坏计划的因素存在,你懂么?”

“家主放心,我这就派人死死监视简言,保管封丘有什么风吹草动,家主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管家闻言,立刻拍着胸膛郑重地说道。

“嗯,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办事我放心。”张浚并不怀疑眼前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的话。

“家主,这一次事关重大,我们真的就不联系涿郡那边有个照应么?”管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涿郡?难道涿郡还有我们张家的人么?笑话!”张浚脸色变得铁青,甩了甩袖子就独自离开了,留下了在原地一脸尴尬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