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江老爷子终于没有了之前的淡定,用气急败坏的情绪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和恐惧,“苏幕遮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幕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自己说呢?将江家经营到如今的这种规模,正是有元道子等人的帮助,所以你们手上沾染的污秽定然不少吧。当初种了什么样的因,现在就要有承受这个‘果’。我没有什么好对你说了,你好自为之了。”

说完这些之后,苏幕遮走到江父的身边,“江小姐重新醒来之后,就会大好,以前什么时常晕倒的情况,也会彻底消失。你放心吧。”

“谢谢苏先生。”江父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苏先生,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关于你的母亲?”苏幕遮一下子就猜到了。

江父点点头,“能有什么办法,救我母亲么?无论让我付出的代价都可以,她这辈子,过的真是太不容易了,我……”

他哽咽了一声,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苏幕遮沉默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我说过,你的母亲,不仅仅是身体亏损得太厉害,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她不想继续活下去了。即使有大罗金仙的神药,也没有办法给一个不想活的人续命。”

“…………”江父的心中难过极了。

他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拉着她干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声一声地呼唤着“母亲”。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父的声音感染了老妇人。她慢慢得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眼睛里,有一滴泪珠缓缓地落下来……

苏幕遮见此,神色微动,也走上前去,手掌之中缓慢地聚起了一团灵气,缓缓地输入了老妇人的身体之中。老妇人的精神好了一些,身体也勉强有了一些力气,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父,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嘴中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儿子……”

江父顿时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地喊道,“妈你再叫我一声,再叫我一声啊……”

老妇人费力地勾了勾嘴角,又唤了一声“儿子”。

——无论她这一辈子过的有多么苦,无论她遭受了多少磨难,无论过去了多长的岁月,作为母亲的他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

江父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头埋进她的臂弯之中,“妈,妈……”

老妇人最后的心愿也已经了却,虽然她没有见到自己其他的两个孩子,但是起码他们过的很好,她这一辈子,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抚着孩子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眼睛也慢慢地闭合了。她已经……死去了。

江父也感受到了,但是他没有抬头,仍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假装母亲……还活着一样。

病房之内的气氛实在是凝重,苏幕遮抿了抿嘴,道,“江先生,江老爷子,由你们自己处理吧。这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告诉你的家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行离开了。”

说着,也不等他有何反应,就和狐卿一起离开了。

今天折腾得实在是太累,饶是苏幕遮身体素质惊人,也不免感到有些困倦了。

“虽然早就猜到一切都是江老爷子所做的,但是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养了那么多年,即使是宠物,都已经有了感情了,更何况还是人。”苏幕遮叹息道。

狐卿对此却是不怎么感到惊讶的,因为妖族的亲情本来就十分薄弱,父子,兄弟相残之事,实属常见。不过狐卿和老狐尊却是例外。

“别想太多了,这件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更何况还是旁人的家事。你是不是已经感到困了,就先睡一会儿,等回家的时候,我再喊你。”

“好的。”苏幕遮说着就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慢慢地躺在青云之上,闭上了眼睛。

狐卿看了他一会儿,让青云变得更加软和了一点,让人躺的更加舒服。

——其实无论是人界,妖界,鬼界,还是魔界,仙界,哪一个世界都是有光明,也有黑暗的。那些糟粕之事,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没有见过这些黑暗糟粕的人,是永远不会成长的。

等回到了苏记,躺在床上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苏幕遮却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某件事,只是还没有想起来,他就先一步堕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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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遮二人离开之后,江父终于振作了起来。他用白色的床单将母亲的遗体盖了起来,然后走到江老爷子的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两人相顾,却是无言。所有的父子情份,都在今日,消失殆尽。

最终,还是江父先开了口,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报警,将你做的事情全部宣扬出去,让你坐/牢。我依然还会养着你,毕竟,你养了我们兄弟三个这么多年。”

江老爷子虽然听到了,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事到如今,业障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最终依然会死的很惨。这样的结局,跟被江父杀死,或者被法律判/处死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接下来,无论你还能活多久,我都会好好地养着你。而且我不会把这一切告诉大哥二哥,还有其他人。”

“……事到如今……你何必如此……”江老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换位思考,若是这些事全都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那他将那人挫骨扬灰,仍嫌不够。

“因为我不是白眼狼,你的养育之恩,我会全部还给你。但是你不再是我的父亲,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父子之情。之所以不把事情告诉其他人,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这一切的腌臜和罪恶,不必告诉他们污了他们的耳朵。不必让他们为此伤心愤怒。而我更加不想让家里的那些孩子,沾染上一辈的恩怨仇恨。”江父声音极其淡漠。

“……你倒是……”

“我亲生父亲姓什么?”

江老爷子抿了抿唇,“姓陈。”

“好,等到你死之后,我会让我们都将‘江’姓,改为‘陈’姓。你自己休息,我去叫医生。”说完。江父就大步离开了病房。

等他走后,江老爷子慢慢地捂住了脸——到了现在,他感觉到悔恨了么?或许有,或许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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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幕遮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然后洗了个战斗澡。

“我总是觉得忘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苏幕遮眼神不自觉地放空。

“忘了一个人。”狐卿突然出现在了苏幕遮的家中,把苏幕遮吓了一跳。

“你怎么突然来了?”苏幕遮难得露出了一副蠢蠢的模样。“忘记一个人,忘记什么了?”

狐卿十分无奈,“那世外之人,你不是一直想把他送回去么?这就忘了?”

苏幕遮一拍手,恍然大悟,“对了,我怎么把祝钧给忘了。我就说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