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安急匆匆,就在酒店的名店城买了一套衣物,忘记买内衣。

或许他还存有三分侥幸,没料到果真踏入案发现场般,衣物凌乱,软塌塌,可怜兮兮的老二歪向一侧,老二的主人望见他,难堪地闭上眼。

手忙脚乱帮靳正雷松绑后,一手拎着西瓜刀,一手拎着破烂内裤的何平安无比后悔。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这下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靳正雷没有内裤,直接套上西裤,问平安:“你怎么上来的?”

“阿嫂在大堂留下口讯。”

靳正雷哼一声。

“大圈哥,除了阿嫂还有谁那么胆大?那个……”那个电话中的黑壮番婆,何平安想想,还是不触霉头比较明智。他转口风,“那个人,要不要教训一下?”

正穿上衣的靳正雷露半张脸,拧两条眉,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何平安。“她不知道我是谁!难道要我送上门去,告诉她,和兴大圈差点被……”他啐一口,骂一声,“这个暗亏我吞了。”

何平安抹汗,心想他不能被两个疯子轻易影响,必须时刻保持理智,否则又将失言。

靳正雷穿戴好,坐在厅中不动。伸手拿水杯,想到什么,恨恨将杯子掷向地板。“平安,拿罐啤酒。”

何平安开了冰箱,问:“大圈哥,我们还留在这里?”

“我等小混蛋回来。”

“阿嫂已经退房。”

靳正雷把刚到手的啤酒又扔了出去。

美若搬回半岛。第二日就是除夕,她翻出电话本。

拜托查尔斯收养戴妃,向露薇问好,给四九叔一家提早拜年,电话再打去詹俊臣的助理那里代为致意。

傍晚詹俊臣电话回拨来,问说:“除夕一个人过?”

七姑想来陪她,被她婉拒。美若低低应他一声。

詹俊臣沉默,后来道:“美若,你打算再给他一枪?”

“不,我已经过了十九岁易冲动的年纪。这次我没有和他同归于尽的心,我还要照顾七姑和小美。”

“可以花钱买命,我帮你找最顶尖的。”

“然后呢?”她失笑,“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我不愿意选择的终点。”

电话里只听见他细微的鼻息。

他道:“你能做什么?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和他抗衡。美若,据我所知,和兴现在几乎掌握香港过半的毒品交易,不止拆家无数,还有大量货源流入欧美。保守估计,年交易量以十数亿计算。”

詹俊臣的消息与四九叔的情报一致。

“他做那么大生意,没有马脚?”

“港府打击罪案力度一年大过一年,即使和兴那样的团体也收敛了锋芒,转入地下,很难清理,也很难找到证据。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对局外人来说,或者很复杂。对局中人来讲,可能会很简单。”

“美若。”

“我是没有资本,不过我有自己。”

他不再劝解,只说:“需要帮助时,给我电话。”

刚放下,酒店服务生的电话随之而至:“詹小姐,有位靳正雷先生在楼下大堂等候。”

靳正雷坐大堂酒吧,带三五个随从,一身黑衣,侧面轮廓很是吸引。

美若发现服务生在偷看他。

“我以为会在警局里见面。”她温柔地笑。

小混蛋,又在他面前扮无辜装纯情,明知道他丢不起那个人。靳正雷不理她,说道:“回去吃年夜饭。”

他用命令语气,天知道他内心有多忐忑。

只见面前人思索下,回道:“我没有准备新年礼物。”

“要什么礼物?”天知道刚才那一刻,比他交收货时遇上差佬更加令人紧张。

“你等等。”

美若上楼取一只胸针。复古花型,镶七彩的碎石,不昂贵不耀眼,但造型别致,想来小美那个年纪会喜欢。

短短数分钟,靳正雷不停踱步,一颗心在“她跑了”和“她应该不会跑”两个猜测中徘徊。

她缓缓走回来,没有换衣衫,手中也还是之前那只小包,靳正雷又不由腹诽:小混蛋,上去走一圈,分明是故意消遣他折磨他。

七姑没料到他们会一起回家,满脸震惊之色,旁边的小美也是张大嘴,不易察觉地贴近七姑。

“啊,起菜起菜。”惊愕不已的七姑往厨房跑,小美抓着她衣角紧跟进去。

美若本想和小美说两句话,唯有作罢。菲佣送完茶,她就和靳正雷对坐在两边,默然无语。

她不堪忍受他的注视,“我去厨房看看。”

七姑道:“总算能回来团年。”

她一个佣人,不好请美若回家;想去酒店陪美若,又担心小美一人孤单。左右难做。

美若道:“七姑,我知你挂念我。”

七姑老脸满是欣慰,连连点头说:“稍稍坐一会,马上就能上菜。”说罢又和菲佣在炉火前忙碌。

美若调转视线,便看见妹妹。

詹小美坐在木桌一角,正拿一块椰角往嘴里喂,撞上她的目光,手中的椰角缓缓放下来。

美若在她身边坐下,开了手包,将礼物递给她。“喜不喜欢?毕业那天,我带着它,系上黑丝带。”

小美的目光从她脸庞移向桌上的古董胸针,点点头。

在半岛门前等她时,小美还那样活泼那样口齿伶俐,现在的沉默,足以证明内心的混乱。

此时并非解释的适当地点,也并非好时机。

美若向她笑一笑。

詹小美一愕,随即把桌上的零食盒子往美若面前推了下。

一顿年夜饭,吃得各有滋味。唯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厨房里的七姑。

靳正雷开车送她回酒店。

按美若的设想,他会绑架她去某个住所,或者直接在宁波街将她锁在睡房里。这样斯文有礼,令她禁不住猜测,八年之后,他是否性格大变。

不由又回想起那声干涩苦结的“再见”。

“再见。”她在大堂前下车时说道。

靳正雷目视她背影,踩着细高跟,臀肉款摆,消失于他的视线。他恼怒地捶了下方向盘。

苦思数日,依然找不到约会他阿若的借口。靳正雷让手下定下美若同层的酒店房间,告诉七姑和小美道:“我有事出门两日。”

靳正雷在房间连电视也不敢开,听见走廊响动便凑近猫眼细看。

守候一日,对面房门终于打开,一个白金色头发蓝眼珠的高大生番走出来。

靳正雷愕然,随即血往头涌,暴喝一声,开了门就是一脚飞踹。

众手下不明内情,随之上前殴打。不一会,酒店保安经理带着保安们上来,又是一轮混战。

可怜那洋人,鼻青脸肿,指着靳正雷嗷嗷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