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黄旗辖地内,定府楼街旁不远处的一条胡同尽头,有着一座极宽敞的三进宅院。

宅院对面,有一座茶楼相背而建。

福康安带着福英上了二楼,寻了临窗的位置落座下来,将一扇窗棂支开,便可将隔街而立的别苑正门前的情形一览无遗。

“可确定口信捎到了吗?”福康安望着窗外,眼中神色明灭不定地问道。

“回三爷,此事是奴才亲自吩咐下去的,绝不会出错。”

福康安听罢便再未有置声。

桌上茶气氤氲着,凉了又换成热的,终换了三盏,福康安方才端起。

他一口气将茶水饮尽,搁下杯盏后,方才问:“什么时辰了?”

“三爷,刚进申时。”福英答道。

口信中约定的时辰便是申时。

只是今日出门前,本打算先去一趟英廉府见和太太,故才提早了一个时辰出门。

和太太没能赏面,便只有直接来此处了。

福康安的视线在窗外别苑左右扫了一番,皆不见有人来,心下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似有松缓的迹象。

她既没来,是不是就说明她与十一阿哥之间的关系,并非如书信中那般?

那些书信兴许只是笔迹与她十分相仿之人刻意构陷……

福康安几乎是强行压下了脑中的理智,怀揣着满心的侥幸之情。

无关其他,只因近来几日的心境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难捱了,眼下若有一丝可以扭转事实真相的凭据在,他都必要死死抓住不放,恍惚是视作了救命稻草一般。

恍若是人将溺水之前最后的一丝挣扎。

正因太过于在意,方会如此,明知自欺欺人,却宁愿拿这短暂的假象来安抚自己。

又静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仍不见有人来,福康安倏然站起了身来。

“回府。”他语气中隐含着无法掩饰的‘释然’。

“可是三爷……”福英站在原处,神情犹豫而踌躇。

见他迟迟未有跟上来,福康安回头拧眉训斥道:“你聋了不成?”

“三爷,人来了……”福英语气极缓慢地说道。

福康安脸上神色一滞。

“谁来了?”他的口气显得极为僵硬。

“想来应是金家、金家二小姐。”福英自是听得出也看得出自家三爷隐隐约约的逃避之意,可这等事,即便是一时逃避了过去,来日不过是苦上加苦罢了。

倒不如早些认清现实,也好快些将这团扰心的乱麻给斩了。

福康安攥紧双拳,快步行至窗前。

推开的窗棂外清晰可见,原本无人的别苑前,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自马车中被丫鬟扶下的一名女子,身着青衫,头上罩着掩人耳目的幂篱。

可福康安还是一眼便将其认清了。

这般身姿,这般气质,早已刻进了他的眼底心中,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的……

她竟真的来了。

就凭着一句“十一爷让金二小姐于明日申时,在宫外相见”这等含糊不清的口信,她便找来了此处。

由此可见,她与十一阿哥确如信中所言那般,曾不知多少次在这别苑内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