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一看那些大夫们的表情,登时就变了脸,身上虚脱无力,脚下一软,甚至不顾红尘还在就坐倒在床边,抱着自己的孙女嚎啕大哭。

这动静之大,连高一行都给惊动了。

他老人家本来在书房正编书,打算编一部史书,每次进入书房,除了偶尔让人送一壶茶水,便再不许任何人打搅,规矩之严,高家人都心里有数,若不是火烧眉毛了,没人敢扰了他老人家做学问。

不过这次孙女生病,别说他正在编史书,就是编的是天书,他也坐不住了。

老头子跑过来一看,顾不上安慰自家妻子,脸色惨白,默默垂泪:“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小绣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将来就是入了土,也没脸见儿子媳妇。”

红尘也被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道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十分洪亮,明明是在墙外传来的,却清清楚楚地钻入人的耳朵里。

薛神针愣了下,勉强起身,走过去开门,外头就有丫鬟匆匆忙忙冲过来,急声道:“老夫人,外面来了个大和尚,说咱们家有病人,身染晦气呢。”

“打发他滚,什么时候了,还来招摇撞骗!”

高一行气得脸色发青,暴怒道。

他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可其实性子特别暴躁,这一点儿也是众人皆知,到是他教出来的弟子不类他,大部分都是圆滑之人,偶尔有几个耿直的,也脾性温和。

红尘猜测,可能正是师父的性子太躁,当他的弟子才要更多十万分的耐心,没有耐心的很难熬出头来,估计待不了几日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自然也无法出师,算不上高大儒的入门弟子。

高一行这人最讨厌那些神棍,当年他的儿子重病,久治不愈,找了不少名医都没办法,他也病急乱投医,去求来一个江南还算有一点儿名气的灵师。

那灵师说的到是好听,让他们家的人徒步磕头上山上寺庙求神拜佛,求上七七四十九天,自然能转危为安。

他们一家子都去了,连儿媳妇一块儿,可求到半路上就听闻儿子……没了。

他那儿媳妇也大受打击,回来才知道,儿媳妇竟然已经有了身孕,但因为过于劳累,没有好好保养,加上丧夫,更是心伤,生孩子时难产而亡,生下来的小孙女也是体弱多病,闹得两位老人心力交瘁。

从那以后,高一行对这等神棍是恨之入骨,总觉得要不是神棍过分,他继续去给儿子求医问药,也不一定就真没有用处,再不济,好歹儿媳妇可能能平安无事。

如今小孙女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他们夫妻两个年岁那么大了,还不知道能护着孩子几年,每日都有心于此。

此时孙女病了,高一行正着急,结果转头就发现又冒出个什么大和尚,他不生气才有鬼。

薛神针失魂落魄,闻言到是回神,连忙拦了被吓一跳的下人:“……别这样,何苦迁怒旁人,让人打发走便是,我这里有一些银钱,你们拿去给人家。”

毕竟是京城,薛神针自己知道,京城这边的高僧大能有不少,谁也不知道那和尚是什么来头,他们初来乍到,孩子还病着,实在不好随便和人家起冲突。

几句话的工夫,外头那大和尚居然已经进了门,高家的下人们都一惊,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阿弥陀佛,原来荣安郡主大驾在此,老和尚我到是不该班门弄斧。”

这大和尚看到红尘,皱了皱眉,语气到还平和,他长得慈眉善目,一副高人风范,若不是高一行有心结,恐怕对他的观感不会很差,即便是有心结,见到这人,居然也少了三分戾气。

大和尚看了红尘一眼:“郡主在此,怎的还不救人?”

红尘看了看他身上的服饰,想了想转头冲薛神针道:“老夫人,既然大夫暂时没办法,不如先让我试一试。”

“啊?”

薛神针愣了愣,半晌才想起红尘除了是位郡主,好像还是个灵师,脸色顿时变了变。

高一行的面色也不大好。

可眼前这个是朝廷册封的郡主,他们即便心里不高兴,也不至于表现出来。

红尘轻声道:“诸位放心,我不给孩子用药,就是看看她而已,即便没用,也绝不会害处。”

二人一想也是,如今他们都在眼前,和当时儿子的情况不同,人家郡主又没让自己不去求医问药,想试试那就试试,他们也不相信堂堂一位郡主娘娘会骗他们两口子。

红尘看薛神针放松了精神,也不多等,走上前去,在自己掌心里涂了一层透明的灯油,又把符纸贴上去,然后朝着小女孩儿的天灵盖一盖而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闪烁,耳边还传来一声闷响。

那大和尚满脸肃穆,眯着眼使劲盯着红尘。

红尘手还没抬起,只听床上的女孩子呻吟了声,缓缓睁开眼,薛神针大喜过望,刚想扑过去,却见那孩子迷惘地看了眼她,又闭上眼,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小绣!”

薛神针心里扑通一声,眼泪迸射。

红尘:“……”

大夫们急忙过去看,看了半天,全都摇头,只叹道:“小姐脉象极乱,我等实在无能为力。”

高一行面上也是极为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那么失望,房间里忽然传来狂笑声,让众人心里更是不舒服,转头看去,就见那大和尚哪里还有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摇头晃脑,身体乱颤,高兴得嘴巴都咧到耳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