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里热流翻滚,忍不住脱口道:“天地这么大,人总有活路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城里。”

“城里人都八个心眼,就这傻丫头要是去了,没亲没故的,还不被人坑死啊。”

“这话我就要拦您一句了,城里人也分三六九等,哪儿都有好人,您说是吗?”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他,点点头:“别人我不知道,但看得出来你是好人。”

好人?

国外的那些小家伙们叫他北风之神,到了国内交集过的人们叫他破保安,流氓,魔鬼,似乎从来和好人不搭界。

老人捻须微笑:“我做摆渡人几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别的不敢说,看人还从来没走过眼。”

“老人家看我是做什么的?”

老人沉吟半晌:“老板……不对。军官?也不像……”

叶承欢点上支烟:“既然你认定我是好人,那将来有天把你孙女带到城里,你放心吗。”

老人眼睛发了光:“你说真的?”

“当然。”

“好,那一言为定!”

叶承欢微微诧异:“你就不怕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她的命。只要将来能有个着落,我就可以闭眼了。”

灵儿用手指绕着发梢,又羞又怨的瞪着爷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忽然说了声:“爷爷,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我就守着你。”

“傻孩子,爷爷老了,你还能守多久,况且咱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就快没了。”老人感叹道。

“您的话什么意思?”叶承欢诧异道。

老人空洞的望着茫茫江水,幽幽的道:“这条江就是东江,江水到了这儿打个旋儿向东而去,所以鱼虾非常多。祖祖辈辈活在这里的人们靠江吃饭,生生不息,后来就成了个镇子,叫毛公镇。我们的祖先姓毛,这里的人都姓毛。十五年前的一场洪水把镇里一半的人都卷走了,从此毛公镇也就衰败下来。后来城里人富了,镇里的人不愿守着这份祖业,都去城里打工,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几户人家。据说用不了多久,这一带就要被度假村那边的人圈占,我们这些渔民也没了生计,老了老了还要背井离乡,唉!”

叶承欢心里一动,度假村那边不就是东方国际么,林佩珊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搞开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

叶承欢宽慰道:“既然是开发,他们肯定会给一笔安置费,有了这笔钱你们祖孙完全能生活下去。”

“安置费?我们也就几户人家、几间破茅棚,镇里的领导说了一分钱没有,到时候要不按时搬走,就把我们抓起来。”

叶承欢目色一凛,“什么狗屁领导,叫他滚他妈的蛋!”

老人苦涩的笑着:“自古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商斗,这是我们的命,我们认了。”

叶承欢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便听到夏如嫣冷冰冰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林总有事找你。”

“叫她等着!”叶承欢没好气的说了声,挂了电话。

叶承欢沉默了会儿,看老人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很过瘾的样子,“让我抽口你的烟袋,行吗?”

老人笑眯眯的把烟袋递过去:“这东西有什么好,又苦又辣。”

叶承欢抽了两口,目光闪动:“这才叫烟,够味!”

“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刚才的话别放心上,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们祖孙就算再不济也能找条活路,今天算咱们有缘,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老人幽幽道。

面对这位淳朴的老艄公,叶承欢丝丝感动,把自己的烟全给了他,但给钱时老人却沉了脸,把胡子一翘,叶承欢明白给钱等于侮辱人家,这才没再坚持。

时间眼看到了中午,叶承欢起身告辞,临走时见灵儿从老人背后冒出那对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眨的望向自己。

回到度假村,就见夏如嫣一脸寒冰俏雪的站在房门口,“你去哪儿了?”

叶承欢叼着烟袋,无所谓的道:“怎么,我去哪儿还用给你汇报么。”

“林总有交代,让你在房里休息,谁让你乱走的!”

叶承欢几分蛋疼:“夏秘书,怎么说我也是你们林总老公,你怎么总对我像见了仇人似的,好歹给点面子好不好?”

“我心里只有林总一个。”

这句貌似爱情宣言的话从她嘴里说出,登时让叶承欢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叶承欢跟她来到半户外的江畔餐厅,林佩珊望着江边的风景,双手捏着枚榛子,抿着小嘴用细小的白牙轻轻磕着。

叶承欢坐到她对面,看到她好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林佩珊恍然惊醒,怔了怔,忙把榛子放下,“你笑什么?”

“没想到林大总裁吃东西竟也这么可爱,好像松鼠似的。”

“你才是松鼠!”林佩珊白他一眼别过脸去。

服务员陆续把午餐端上,都是富有农家特色的小菜,鲜榨的芒果汁,东江有名的鲈鱼,野菜团子,手工饽饽,苇花汤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叶承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开始对每道菜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