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一挑,从套间走出一个青年,长得眉清目秀,倒有几分女人气,手里捧着茶盘款步过来。

叶承欢觉得非常有趣,这个年轻人明明细皮嫩肉,一脸书卷气,却偏偏叫癞子。

陈七忽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癞子忙嗯了一声。

陈七宽慰的点头,“他是聋哑人,我刚才问他是不是我最好的明前茶。”

年轻人为每个人都斟好茶,他的手柔若无骨,每根手指都像春葱般娇嫩,就在他把茶杯摆在叶承欢面前时,叶承欢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对丁香递个眼波:“上天总是公道的,没给你嘴巴和耳朵,却给了你这么好一双手,和我女人都有一拼。”

丁香似乎刚从复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淡淡的嗔怪:“你不会连男人都喜欢吧,要是那样我可不要你了。”

一句话引来一片笑声。

年轻人触电般颤了一下,一杯茶洒了半盏,缩手,后退,手足无措的缩在陈七背后。

陈七端起茶杯,“这是上等的明前茶,我早就不喝酒了,今天只好以茶代酒。”

丁香和刀疤也端起茶,只有叶承欢目光怪异的看着陈七背后的癞子,忽然吐出四个字:“茶里有毒!”

大家全都怔住。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把手枪,猛地顶住陈七的后脑。

砰!

一声枪响,血光四溅!

陈七脑门上多了个血洞,哼也没哼,便往前栽倒。

紧接着,癞子把枪口对准了最近的丁香,她完全被奇峰突起的变化惊呆了,饶是她反应机敏,但这时躲避或是反击已经晚了。

正要扣动扳机,斜刺里飞来一只白乎乎的东西打在他的手腕上。

啪嚓!

茶水混着癞子的血水四散飞溅。

癞子飞身窜上窗户,正要跳下,背后一紧,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把他拉回地板。

一张脸距离他如此之近,微青的胡子茬,慵懒的眼神,紧锁的眉宇,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们说话的时候你的表情变化很丰富啊,我正在奇怪聋子怎么能听到声音,只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叶承欢叹息一下,看了眼血泊里的陈七,“你已经死定了,不过只要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死的愉快点。谁主使你的?”

在这个男人面前,癞子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渺小,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阴冷的黑潮席卷,压得他喘不过气,被挤压的灵魂似乎随时要寻找出窍的位置,残存的一切情绪全部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种,恐惧!

“青红帮!”

三个字一出口,丁香顿时了然,她暗暗后悔自己的出行太草率了,目前烟雨堂和青红帮两雄对立,自己这边有点风吹草动,青红帮必定闻风而动,也许就是因为这点草率才害死了七叔。

她内心的悲痛和愤怒在澎湃翻滚,甚至,烧干了眼泪。

没想到数年后的重逢竟成永诀,刀疤整个人都快要爆裂了,虽然他不会哭,但不表示他没有爱和恨。

他一把抓起癞子的衣领,一直把他的背推到墙上,吃人的表情死死的盯住他:“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眼看自己死路一条,癞子反而镇定下来,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甚至带了点嘲讽和愚弄,“早就想杀死这个老东西,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直到青红帮找到我,给了我这支枪,还答应给我一大笔钱,我才答应他们杀光你们这些人,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和我没半点关系,我相信和这个老东西有瓜葛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觉得我是男人么,错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男人。那个老东西像对女人一样折磨我,虽然我是被他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但我也是人,我早就受够了……”

叶承欢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他的人好像一截枯树干,扑通栽倒,脑浆和着血水模糊一片。

不管陈七生前做过什么,他现在已经死了,叶承欢不希望他死后还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且是当着亲生儿子的面。

窗外一片静悄悄的夜色,偶尔夹着几声虫唱,还有零星的异响。

叶承欢目色闪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他一把推倒刀疤,然后抱着丁香翻到墙角。

与此同时,窗外凄迷的夜色中亮起几点诡异的橘红,呼啸的子弹突破音障,嗖嗖在他们头顶飞驰,数不清的流弹在屋里肆虐,一切家具和陈设统统被撕成碎片!

枪弹的咆哮声中,木屑横飞,烟尘四起!把这里变得一团糟。

木质的阁楼很快被子弹洞穿无数个枪眼,银色的月光透进来,映在丁香青白不定的脸上。

青红帮!

看来人家早有埋伏,只不过敌在暗,我在明,自己只有一把手枪,想要绝地反击根本不可能。

子弹可不长眼睛,屋子里没有可以藏身的东西,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刻,丁香缩在叶承欢怀里,没有半点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铭心的温暖,两人的眼神彼此交汇,呼吸彼此交换,同时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