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儒四平八稳站着,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而不卑下,相反,坐在他对面的徐守正反而有些不安。

他知道,这五日来,梁立儒也没有闲着,因为梁立儒是打着挑战徐守正的旗号来的,所以私下里有不少不服气的后进来挑战,却全都败北。

为此一些小有名气的地方名士,便也去挑战,但无一不是心服口服把手言欢。

即便是徐守正派去的得意弟子也未能探出这位当年的探花郎的深浅。

其实为了应对梁立儒,徐守正把梁立儒过去的文章,包括科举的考卷全都搜罗了来,仔细做了研究,得出的结论便是梁立儒虽然有些真才实学,但毕竟见识有限,所以深度和广度都不够。

可是这几日却让他心里渐渐没底起来。

尤其是望着对面气定神闲的两位老先生——那两位老神在在坐着品茶,只偶尔彼此交谈一两句,并未往自己这边看过一眼,也没有看过他们的弟子,仿佛,对胜败并不在意。

可是徐守正却知道,他们不可能不在意。

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带着徒弟来挑战自己,为的便是抬高弟子的身价,虽说,如今梁立儒已经驳倒了许多名人,这声望已经在士林之中抬起来了,但也总比不上把自己驳倒得到的利益更大……

他面色不禁有些阴沉。

如今面对梁立儒的侃侃而谈,徐守正莫名就有些烦躁起来。

“不知徐先生以为如何?”梁立儒滔滔不绝说完一段,问道。

“啊?”徐守正一愣,有着片刻的茫然,方才梁立儒所说的分明是他已经注意到的史籍,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急切之间实在拿不出高明的论点。

不光是高台上,便是高台下也寂寂无声,上万双眼睛齐齐盯着徐守正,有的担心替徐守正着急,有的兴奋替梁立儒高兴,有的幸灾乐祸巴不得徐守正出丑。

徐守正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几十年的镇定修养似乎都在这一刻毁于一旦,他知道,只要自己输了,北地第一大儒的名头便就此保不住了!一旦,梁立儒被别人驳倒,自己便会彻底被人踩在脚下,多年来辛苦得到的名利也将化为乌有。

梁立儒还年轻,哪怕是输了,只当栽了个跟头,重新爬起来也就是了。

可自己已经过到了知天命之年,输不起了啊!

梁立儒躬身抱拳,一个虚心求教的姿势。眼神明亮,神态温和。

徐守正眼神散乱,搜索枯肠,可是越是心急越难组织出惊才绝艳的词句,而一旦组织不出惊艳之举,自己这半晌的停顿便已经等于是认输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面上恢复了镇定,温煦笑道:“小友稍安勿躁,老夫只是觉得,小友年纪尚小,还有进步余地,何必逞一时血气之勇?老夫虽然有犀利词句可以将你驳倒,只怕你年纪尚轻,受不得这样的打击,对于以后只怕伤害不小……”

邹老先生闲闲说道:“我们带他来经历这种场面,便是为了锻炼他的心性,你若能将他驳斥得体无完肤,也正说明他所学还不够好,我们两个老儿教导不力,以后自然要更加虚心向上。所以,徐先生实在没有什么好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