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沉默半晌儿,良久,方才叹道:“前日,德妃向我哭诉,说她的父亲尹阿鼠被人无故打伤,她在深宫,家中老父竟被人欺辱至此,身为子女,愧对先人。我便着人去查了一番,得知乃是你的暗卫动的手。”

平阳公主坦然道:“顾及宫中尹夫人,儿并没有动用护卫,支使的乃是暗卫,不过,并未让他们遮掩行迹。”

言下之意,已是手下留情,顾及圣人颜面,不然,若是直接报到长安府尹处去,以平阳公主的身份,长安府尹定然要严查。就算平阳公主高看尹阿鼠两分,若长安府尹要查,水落石出绝不是难事。

圣人不禁一笑,笑毕,沉默片刻,道:“我原以为是二郎使人动的手!”

平阳公主断然道:“若是二郎来做,以他之性情及做派,定会使人严查,有理有据之后,直接依法行事。”

圣人想了想,道:“……以二郎之性情,确实如此。”

平阳公主趁机道:“这大概便是男子与女子行事手段之不同。男子行事偏刚硬,二郎又是行事果决之人,加之年纪尚轻,有时行事难免失于迂腐刚硬。女儿不同,顾虑较之二郎少,行事自然也更加无忌,更为变通些。区区尹阿鼠,小人尔,当用雷霆手段震慑之,与他讲仁德……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

虽语气恬淡,但却有几分于无声处听惊雷,掷地有声之气概!

遗憾此女非男儿!

圣人心头不禁有些遗憾,心中长叹,面上倒是笑得慈爱,调侃道:“若是别人家的女儿,蒙冤受委屈,定会向阿耶哭诉,我家的小女却是不慌不忙的与为父辩驳,说清楚了才开始哭鼻子,阿耶心情好生复杂。”

平阳公主被父亲调侃得面上一红,道:“女儿愚笨,还请阿耶莫要嫌弃。”

圣人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这句定是学自薛朗,不过,叫为父看来,薛朗是真愚笨,你嘛,有待商榷。”

平阳公主笑笑,望着父亲,但笑不语。圣人轻轻责了她一声:“小滑头!”

“耶耶!”

平阳公主不依地抱着父亲的胳膊摇了摇,软软地叫了一声,心中却不禁连声长叹——

这便是她的阿耶!

阿耶对身边亲近的人,总是忍不住的心软,很少有严厉的时候。阿耶是个笨拙的人啊,对人好的方式十分单一,一味的宠溺纵容,如此一来,便显得耳根十分之软,总是身边之人一哭诉哀求就忍不住答允对方。如此方才纵得尹德妃、张婕妤之流的胆大包天,行事无忌。

二郎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加之年轻,心高气傲,如何能放得下身段去刻意讨好父亲的后宫!

想来,在二郎看来,依礼而行,以礼相待便行!然二郎却不知,有许多妇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只知利不知义,自然在宫中举步维艰,步步暗亏。

平阳公主也不屑去讨好那些女子!尹德妃也好,尹阿鼠也罢,何德何能敢担她的讨好?又有何资格能让她讨好!平阳公主心中冷笑不已。

圣人大笑着道:“快快止住,为父这身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咯!”

平阳公主不好意思的放手,站在一旁端庄的笑着,就像刚才那娇俏的小女儿不是她似的,这动静皆宜的仪态风姿,看得圣人好生欣慰——

吾家有好女,可惜却许了个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