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出声,拱手道:“圣人,臣闻御史行监察之责,上谏君王,下察臣民,有风闻奏事之权。潘德庆身为御史,参奏乃是行使监的职责,所言所行却是没有做到察的本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圣人罚他是为了警戒后人,非是开‘以言获罪,因言杀人’的先例,请圣人三思!”

并非薛朗既打击了人又想做圣父玩宽恕那一套,杀潘德庆一人事小,但杀了的后果,很可能导致以后的监察御史再没人敢犯颜直谏,言路闭塞的后果,那他薛朗就成了千古罪人。薛朗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薛朗话落,众人不禁一怔,李纲也反应过来,直接道:“臣附议!”

圣人摆摆手,示意卫兵放开潘德庆,转首问薛朗:“幼阳言之有理,那你以为当如何处置潘德庆为好?”

薛朗道:“臣以为,监察御史,监察二字当奉行如一,只监不察不可取,只察不监也不行。所以,为警示后来者,臣建议对潘德庆去职,罚他失察之错;但是,鉴于他连功勋赫赫,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封号前加安国二字的公主也敢参的胆量和勇气,可赏赐他一年俸禄,以资奖励。再者,参公主没错,错的是不察内情不说,妄图以小仁压大仁,妖言惑众,为了警戒后人,对潘德庆应该罚永不录用。综上所述,数罪并罚,功过相抵,潘德庆罢官去职,不再录用!”

“哗哗哗!”——

是圣人鼓掌的声音还有群臣拍笏板的声音!

圣人道:“明断是非、因公忘私这八字,薛朗今日能当之!朕今日怒极,原想杀了潘德庆,警戒后人!不过,汝所言极是,不能为了一个潘德庆就让言路闭塞,得不及失,岂不是本末倒置耶!好,就依幼阳所言,着即日起潘德庆罢官去职,遣返回乡,不再录用!至于赏一年俸禄……多矣,赏两月俸禄足矣!门下拟诏,把此事公告天下,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唐帝王非是不能纳谏之君,只要你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于国于民有利,朕都能虚心纳之!”“吾皇圣明!”

群臣齐齐行礼致意。

圣人板了一天的脸孔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看看跟着群臣一块儿行礼的薛朗,道:“薛朗不以私怨为重,能以公心行事,谏言有功,着赏赐玉璧一对,玉如意一对,绢帛婉匹!另有我儿平阳一心为国,无端遭人构陷,实属无辜,也赏玉璧一对,金如意一对,绢千匹!”

“喏!”

礼部官员立即记下。薛朗行礼谢恩:“臣薛朗谢圣人赏赐!”

圣人笑道:“吾今日见你与潘德庆当庭朝辩,还以为你欲为平阳伸冤,为她主持公道,谁知你最后竟然请向朕谏言放过他,以德报怨,殊为难得!”

薛朗道:“回圣人,非是臣以德报怨,孔圣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于私,不怕圣人与诸公笑话,我与公主即将结为夫妻,护着公主,为公主伸冤,主持公道,乃是为夫者的本分与责任,所以,臣才会当朝驳斥潘德庆,还公主清白名声!于公来说,不能首开因言杀人的先例,若是此例一开,杀一个人容易,若是言路闭塞,再想广开言路却是难矣!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臣心里并非不怨恨潘德庆,非是明断是非、因公忘私,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只是对不起公主,她受了委屈,我却不能报复回去,当向公主请罪致歉才是!”

薛朗态度坦诚,言辞直率,全部出自本心,其实他心里已经在琢磨该怎么向平阳公主请求原谅了!明明说了爱她,却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过了道德绑架她的人,完全没做到快意恩仇!

“你这小子……”

圣人表情有些复杂,语气十分的感慨。圣人的好基友裴寂笑眯眯的道:“恭喜圣人,贺喜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