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

平阳公主冷淡的表情一敛,眯起眼睛喃喃一句。不过,吴狗剩似是悲愤攻心,只知道捶地呜呜大哭,对平阳公主的话语,无暇顾及。

平阳公主向旁边的初雪看了一眼,初雪立即会意,转身低声对平阳公主的护卫说了两句,护卫应喏,两人一起上前,拉着吴狗剩开始询问内情。

平阳公主对薛朗道:“我们先走,莫要耽误酿酒。”

薛朗默默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既然平阳公主不想他插手,他就权当不知吧。其实,平阳公主的心理也不难理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是长安,能在长安地界以国丈名义行事的,肯定是圣人后宫那些小美人们的父亲。然而,圣人立国之后,只有一个皇后,那便是追封的太穆皇后窦氏,圣人李渊明媒正娶的嫡妻,之后,再没立过皇后。

周公定礼天下,以嫡庶分,以长幼序。这一套礼仪规矩广为世人接受,甚至在历朝历代颁发天下,广而实行的律法中,皆有重点阐述。

即便是宫中现在份位最高的万氏万贵妃的娘家,也不敢以圣人的国亲自居。即便升到贵妃,妾依旧是妾,圣人的妻族唯有窦家。说白了,按照现行律法和礼俗,能与圣人论亲的只有窦家,余者皆不够格。

平阳公主身为窦皇后的女儿,圣人李渊与窦皇后正儿八经的嫡女,对平阳公主的骄傲和自尊来说,这些人不过是父亲小妾的亲属,冒认国亲等于是在侮辱她。

所以,前几日在城门口与尹阿鼠的冲突,薛朗便没告诉她因由,便是不想让她生气。

平阳公主这人啊,养气功夫极为出色,越是生气面上反而越发平静,渊渟岳峙,不动声色。薛朗读史记的时候,太史公写颛顼帝时,曾写道——

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

这句话,若用在平阳公主身上,也是极为合适的。他的心上人呐,便是这样的女子,说她女王吧,平阳公主从不以霸道凌人,说她御姐似乎又太单薄,不足以形容出她的特色来。唉,作为对象,薛朗只想说一句——

我喜欢!

这般想着,薛朗紧走两步,跟上平阳公主的步伐,一起回到准备用作酿酒场地的小院子,把樱桃放下后,也不急着开始,而是拉起平阳公主的手,凝视着她:“建瓴!”

平阳公主抬头,没说话,只是眼带疑问的看着薛朗。薛朗道:“圣人年事已高,你行事时,且多想想,莫要太过直接、犀利,可委婉些。好不好?”

平阳公主眼神蓦地犀利起来,直视着薛朗,似是有些不悦。薛朗也不避让,继续劝道:“与圣人日日相对的,是后宫中人,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便你日日进宫,也抵不上后宫中人与圣人日日相对,所以,莫急莫慌莫气,就如你往日一般便好,此事是我们占理,行事便先拿住了势。既然时势在我,那么,惩奸除恶,惩前毖后,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是太后在,想必也不想因这等事情失了分寸,伤了父女和气,对不对?”

平阳公主默默看着薛朗,不言不语。薛朗温柔的看着平阳公主,给她时间思考,低声道:“越是面对亲近的人,遇事的时候,越要冷静,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放任情绪,做下日后后悔的事情,人心是个复杂的东西,面对外人会坚强,面对自己亲近的人,可能会坚强,可能会脆弱,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我希望建瓴能记得,那是你亲近的人,下任何决定,说任何话语之前,且想一想。好不好?”

平阳公主还是没说话,只是,刚才平静得有些压抑的神情,微微有了些波动,走近两步,抬头看着薛朗,眼神深刻得似乎要把他刻印到心灵深处,良久,方才又轻又长的吐出一口气息,仿佛悠长的叹息似的:“我的幼阳,何以如此的……”

话没说话,语音渐落,眼神迸发着强烈的情意,脉脉看着薛朗。薛朗不明:“怎么了?”

平阳公主又是一叹,退后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一些距离,抬手摸摸他的脸,道:“天壤之下,竟有薛郎!为何呢?”

薛朗一听,不由笑了:“才女谢道韫说她家郎君王凝之的话,我还是知道的。幸好这院里现在也没外人,不然以后后人看史书,看到安国平阳公主也这么说她的驸马,那我的乐子可就大了!”

平阳公主挑眉:“你也在乎身后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