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潇没插话,静静听吴老太君说话。

自打吴老太君身体不适一来,他很少能听到老太君这么长篇大论了。

此刻落在耳朵里,颇有些感慨万分的意思。

老太君说得不快,说上几句,又要顿一顿,缓一缓,看着很是辛苦,偏偏那双老迈的眼睛又很锐利,并没有半分浑浊。

“我们是将门,老侯爷在的时候,做事也简单,圣上指哪儿,他就打哪儿,没那么多操心事情,依着圣上的心意做事,

刘家不一样,他们不顺着圣上的心思。

以前是北疆有鞑子压着,圣上抽不出工夫来跟蜀地的世家们算账,这回逮着机会了,新账旧账一道算了。

老婆子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元婧说不想回去吧,我就让她留下了。

免得回去了之后,圣上收拾蜀地,刘家牵扯在里头,她一个寡妇,谁还能护着她了。

只是老婆子也没想到,圣上还没出手呢,她自个儿也把自个儿折腾没了。”

说起穆元婧,吴老太君的眼底很是阴郁。

毕竟是嫡嫡亲的女儿,做了那般不可饶恕的事情,吴老太君没想过要放过她,但人已经没了,回想起来,恨归恨,不舍依旧归不舍。

穆连潇张了张嘴,唤了一声“祖母”。

吴老太君打断了穆连潇的话,笑容凝在唇边,不深,有些疲惫:“不用宽慰我,老婆子这把年纪,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的。还是那句话,圣上不会打没把握没道理的仗,圣上往哪儿指,我们就往哪儿打。”

穆连潇恭谨应下。

除夕夜里,花厅里摆了席面。

练氏本不想来的,最后还是咬咬牙,挺着来了。

没道理这里一圈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她一个人留在风毓院里冷冷清清的。

这顿席面吃得不算尽兴,因为吴老太君用得不多,早早就要歇息了。

换在几年前,吴老太君还会打起精神来守夜,现在是不成了,夜里晚些一个时辰,第二天就够呛了。

正月初一大早上就要进宫去磕头,耽搁不得,夜里也就不撑着了。

杜云萝和穆连潇也回了韶熙园。

正屋厢房、东西跨院,灯火通明。

说是守夜,延哥儿和允哥儿早就睡着了,杜云萝也困得不行,缩在穆连潇怀里,直到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响,才被惊得睁开了眼睛。

子时了,新的一年来了。

延哥儿和允哥儿被鞭炮声闹醒了,允哥儿扯着嗓子就哭,延哥儿起先还有些懵,被弟弟一哭,也忍不住了。

兄弟两个哭得没完没了的。

穆连潇给延哥儿裹严实了,抱着他出去外头看鞭炮烟花,延哥儿只是被吓着了,等见了漫天的烟花,哪里还顾得上哭,瞪大着眼睛啪啪啪鼓掌心,也不管鼻涕眼泪脏了脸。

一个哭的止住了,剩下的一个才好办些。

杜云萝抱着允哥儿来来回回哄,允哥儿爱睡觉,闹了一会,还是哼哼着睡着了。

这么一折腾,杜云萝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