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艳阳下,宣城成了个火炉。

去年杜云萝大着肚子,屋里不敢多摆冰盆,今年要顾及延哥儿,也只在屋角里摆了两个稍稍去去暑气。

杜云萝用了小半碗冰碗,浑身都舒畅了不少,等听见外头延哥儿依依呀呀的声音,她看向锦蕊。

锦蕊忍着笑把冰碗收了。

延哥儿还小,好多东西都吃不了。

这几日除了喂奶,厨房里给他添了鸡蛋黄泥和熬得软烂的米粥。

延哥儿什么都喜欢吃,见了小碗就乐呵呵的。

可要是杜云萝吃东西却不分给他,小东西就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你。

杜云萝心软,看不得哥儿那湿漉漉的眼神,干脆吃东西时都避着延哥儿。

锦蕊才把冰碗装进了食盒,彭娘子就抱着延哥儿进来了。

延哥儿刚刚歇完午觉,正是最活泼的时候。

母子两人闹了一会儿,府衙里便有人来传信,说是颜氏的肚子发作了。

杜云萝一时诧异,颜氏的肚子足月归足月了,但裘稳婆看了,说是起码还有十来天,怎么突然就发作了。

来报信的婆子满头大汗,道:“叫端哥儿撞了个满怀,就……”

杜云萝的心提了起来。

想到穆连潇交代过她的事体,就让锦蕊和彭娘子给她与哥儿都收拾了些东西,坐着轿子去了府衙。

杨氏早些日子就收拾好了厢房,把延哥儿交给彭娘子,杜云萝去看颜氏。

府衙后院就那么点地方,杜云萝才走了两步,就听见了颜氏的喊叫声。

她加快了脚步。

产房外头,丫鬟婆子们绷着脸忙碌不已。

杜云萝没有看见杨氏,大抵是进了产房了。

她在庑廊下看见了端哥儿。

杜云萝柔声唤他:“端哥儿怎么在这里?”

端哥儿转过身来,红肿着眼睛,待看清是杜云萝,他哇的一声哭了。

杜云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姑母在这儿,端哥儿,有什么事体与姑母说。“

端哥儿哭得直喘气,结结巴巴道:“母亲流血了,是我不好,母亲她……”

“别怕,”杜云萝哄着道,“端哥儿不是想要弟弟妹妹吗?你母亲是在生弟弟妹妹了。

端哥儿是哥哥,在弟弟妹妹跟前不能哭,恩?

姑母现在去看你母亲,你替姑母去照顾延哥儿,好吗?

延哥儿最喜欢端哥儿了,有端哥儿陪着弟弟,姑母最放心了。”

柔声细语哄了一阵,端哥儿才慢慢止了眼泪。

端哥儿的奶娘从产房里出来,亦是一头大汗。

杜云萝在她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奶娘道:“大奶奶突然发作,裘婆子不在府里,奴婢从前给她打过下手,就进去伺候奶奶了。”

“那也不该留哥儿一人在这里。”杜云萝沉声道,“你身上味道大,别冲着哥儿,我让锦蕊把端哥儿抱去厢房里找延哥儿,你赶紧换身衣服过去伺候。”

奶娘连声应了。

锦蕊抱着端哥儿去了,杜云萝进了产房。

裘婆子已经到了,正在给颜氏鼓劲。

杨氏神色凝重,却不见焦虑,这叫杜云萝稍稍放心了些。

“大伯娘,”杜云萝唤她,“大嫂状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