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句俗话,话糙理不糙——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你爷爷怎么对待我外公的,我不过分,只要他照着原来的样子,一分一分还来便是。”云溪淡淡地望着峤子墨那双幽深的眼,竟轻轻一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一刻,峤子墨听着她淡的如水的薄凉口气,只觉得心头被冰川刺破,痛、惊、悲、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杀人偿命,她要他爷爷的命,萧然低头怆然一笑,这般坦然而直接,是料定了他的愧疚和负罪?

“如果是我求你呢?他这辈子都已经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了,再活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最重视的萧氏彻底控制在手,他以后的日子只会被憎恶充斥,再无宁日。”他突然大步走到云溪面前,伸出手,几乎要触到她的眉眼,却堪堪停住,“就当我求你。”

声音,低到尘埃。眼底一片沉寂微澜。

这是她曾经视为“天”、视为至高神一样存在的男人,此刻,几乎落在她的脚边,成为一道无力的声音,只为他的亲情,他的无力和愧疚将那张俊逸的脸模糊得一片黯然。

时间像是忽然在这一刻停止,门外屏息的黑衣人们个个都在等着云溪的答复。

呼吸器在这片空间里依旧发出均匀而令人颤栗的声音。

她走到窗台前,忽然,一下撕开那片海蓝色的窗帘。

瞬间,阳光大盛,将整个头等病房照得透亮,张先生的脸在这阳光下显得越发的惨白和诡谲。

“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求我,我就要答应你?”她一个转身,冷冷地望着萧然呆愣的脸,眉毛微挑,盛气凌人中多出一抹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是了,他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她还会看着他的面子上,对他爷爷手下留情。

她早已不爱他,于冷云溪这个人来说,他不过只是商业的竞争对手。

他的爱人姓“笪”,笪筱夏,在那个炙热的晚上,已经死了。

他怎么忘了……。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给你。”萧然自嘲,他没有身份,更没有权利去要求云溪放下过去的仇恨,那么撇开一切,就以单纯的商人身份站在同一天平,来解决吧。

人死不能复生。

这个道理,世上最平常的人都明白。

即便让张先生给她外公陪葬,也不能换回来那个老人的重生。

云溪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次,她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张先生病床旁边的茶几旁,伸手拿起那上面的玻璃杯,“嘭”地一声,连被带水直接砸在萧然的脸上。

水渍顺势而下,落在他胸前满满都是痕迹,而那沉重的杯子瞬间滚落在地,却是在萧然的脸上砸出一个分明的紫色淤青。

他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知觉。头上的伤口顿顿的痛,却比不上他此刻望着云溪那双陌生的眼睛来的心如死灰。

“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命。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觉得,我会需要你什么东西?”除了钱,他萧然还能给得起什么。云溪冷笑地看着床上的张先生,呼吸器就在这一瞬间,微微一颤。

那声音的颤栗,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一变。

可下一刻,呼吸器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仿佛,刚刚那一刻,只是他们的幻觉一样。

“哦,对了。”云溪望着萧然那张惨无人色的俊彦,悄然一笑,只那目光,却让萧然觉得指尖发凉,连脚都被一股寒气冻在原地一般,明明想要转身离开,明明想要捂住耳朵,可望着她一张一翕的红唇,他忽然发现,这世上,竟没有最绝望的事,而是,下一刻,更深的地狱就在彼岸张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着他掉入。

“我昨晚特地让峤子墨帮我查了一件事。”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萧然却觉得,这句话背后,藏着的事实会让人发疯,让人癫狂。

“既然中恒控股的董事长是被张先生栽赃陷害的,那么,同一天死了的中恒控股第一顺位继承人,又是因为什么正好在他跳楼现场死于车祸?”那一双沉静如碧玺的眼,随着问句落下,像是被妖魔了一般,眼底的血红泛出,带着一种吞噬人心的杀伐,将萧然心底最后的一道防伪彻底压得支离破碎。

“不!”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云溪,双眼怒目撑大,几乎睚眦欲裂,“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那天晚上,明明是个意外。

那辆车,根本是刹车失灵才……。

萧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瞬间,脸色惨白。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云溪虽是笑着,可那眼底的冷意却是让人根本望之生寒。

她就在他眼底,活活地被车碾压过去,重型豪车的轮胎将她的身体碾成一堆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