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倒不是因为所有人突然良心大发对夺权未成功凡是被气晕过去的张先生突然关切起来,而是,再怎么看不出来,这位萧总的祖父也该有七十的高寿,公司如果才刚刚脱离金融街爆炸案的影响,就陷入内部丑闻,被外人知道,只怕萧氏的声誉绝对会来个大萧条。

萧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任一众股东手忘脚乱地围在他祖父身边,神色冰冷,像是陷入一场静谧的思考。

有人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站在那里的几个人中已经急得火烧眉毛:“谁会急救?”

乱成一片,嘈嘈杂杂,简直就是另一场灾难。

可萧然还是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落在张先生那惨白的嘴唇,似乎因为怒击攻心,就算是晕过去,他的眉毛都是紧紧皱在一起。

这还是当初那个教导他,冷血、无情、即便全世界的人血都流尽了也不眨一下眼的那个寡情祖父吗?

黑衣保镖看了一眼自己真正的主子,又望了一眼地上失去知觉的张先生,忽然朝云溪这边望来。

靠在峤子墨怀里的云溪正淡淡地看着他们,仿佛这是一出无声的哑剧,颇有点复古怀旧的味道。那一双空灵的眼里,此刻没有嘲笑、没有讥讽、更没有任何一丝的怜悯,这个发现让那个保镖只觉得心底隐约间像是被冰峰割了一刀。

他虽并不清楚为什么萧然对冷云溪这般维护,甚至不惜在全体员工面前直接与张先生撕破脸,但是,这样的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对萧氏抱有这么明确的敌意?

不仅仅是对张先生,哪怕对萧然,她似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

萧然为了能将她从这场莫名其妙的事件中摘出去,不惜将自己从来没动用过的关系网统统运用起来,挑起第三次爆炸案,运用媒体力量和纽约警察的影响力,强自压下一切对她不利的因素,可就是这样,这个女人,如今看到他们祖孙阋墙,却不过是微微挑高眉梢,眼神清尘。

饶是见过了太多世事,这一刻,他却是为萧然有些不值。

就在这时,萧然似乎感觉到了云溪的目光,浑身一颤,瞬间朝她望了过去。

她的头轻轻地倚在峤子墨的肩上,微微眯起双眼,眼底带着看进尘世浮华的悠然,而那个贵艳男子,亦是朝他轻轻一笑,爱怜地附在云溪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峤子墨的口型,只觉得,像是忽然被什么揪住心口。

曾经,那个位置是他的,那个女人也是他的,可如今,他竟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觉得这是一场奢靡的梦。

“少爷,我去开车,离这最近的医院五分钟就到。”眼见救护车还没有赶来,保镖急躁地看了一眼手表,如果张先生真出了什么事,哪怕萧然再有理,说出去也是不孝加忤逆。这在资本国度或者没太多影响,可在国内基本上就是立马不是这么回事了。

萧然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忽然转开视线,不再去看云溪和峤子墨,而是垂下眼帘,静静地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张先生。

良久,他的脸上染上一层绝然的寂寥,像是对什么做最后的道别,一字一句,说出那句话,下一瞬,全场静默!

他说:“你们把他送去医院,确定没问题后,就把他送回香港。”

一句话,如同钉死基督的十字架,惊得所有股东都心底胆寒。

哪怕最大的深仇大恨,刚刚那般打压也该差不多了,这样子冷然,仿佛就像是要从此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连至亲都遭到这般下场,更何况是他们这批趋炎附势的人?

云溪听到这话,忽然一笑,眼底如盛开的盛世浮图,带出少见的妖冶风情。

如同刚刚峤子墨俯在她耳边轻语一样,伏在他肩侧,轻轻道:“果然值了。”这场好戏,她在香港的时候告诉张先生萧然变卖资产的时候就等着了,倒是没想到张先生年纪大了,心智反而不如从前坚定了,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巨浪打翻在地,竟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还是说,他已经老得爬不动了。

算计人,终究是门学问。

当初没给别人留下任何余地,如今倒是没一个硬气的人敢给他撑这个腰。

果然,还是因果循环——报应吗?

剩下的事,怕是就是萧氏的危机公关发挥功能的机会了,她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益处。

峤子墨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耳垂,将她的衣服微微捋好:“饿了吗?附近有一家米其林餐厅,随便吃点东西吧。”

云溪点头,起身,却见在大厅对门的位置,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同样是黑眸黑发,似乎一直呆呆地打量着她,见她看过去,立马吓得一个哆嗦,眼神开始四处游移。

云溪想了一下,随即迩然。

这人怕就是和萧然一起被锁在会议室的那个女生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来看萧氏内部的纷争龌龊。

女孩子还年轻的很,有一股朝气蓬勃的味道,望着她不知所措的举动,云溪觉得挺有意思。

虽说不待见萧然,但是不得不承认,此人身边的女人很少能抵抗他的魅力,不过才呆在一间房间里一段时间,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探究和无法隐藏的敌意了。

云溪原准备不再看萧然一眼,为了这个女人,还是忍不住调笑地回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眼底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班,满是孤寂与苍凉。

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

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眼底如繁花盛开,刹那间,亮的让人心头一震。

他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恁般风流骄子,如今却是连一个清雅的笑容都难在她面前展露。

努力了良久,终是露出一个近乎谦卑的弧度。

他对着她,隔空,轻轻说了两个字。

没有发出声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注视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陪伴下,渐行渐远。

峤子墨和萧然不一样,同样的距离,萧然看不出他的口型,他却看得分明。

云溪也很清楚,所以歪着头,笑着望他:“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