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的眼神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的杀伐,即便是成为天主的子民,他却一直生活得并不开心。神父静静叹息一声,虽然有些人的物质生活极其丰富,但是精神的匮乏与疲惫却是永远无法用其他的东西来弥补和代替的。他已劝过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多年,可惜收效并不理想。

“凡事不要太介意,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于你。”神父轻轻地画了个十字,朝他温暖一笑。

乔老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平静了下来,变得亲和了一些,“感谢天主,也感谢您,神父。”

神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祭服,有些不舍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了,但即便我走了,你如果碰到不开心的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于他来说,乔老不仅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信众,更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可怜人。他对于这个眼里有时会散发出狠辣气息的老人,实在有些担忧。

乔老笑笑,眼底的尊重由心而发,“谢谢神父。”

两人简单道别后,乔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家庭院,果然,有下人直接端上了一大包封存好的包裹。

“是什么东西?”乔老淡淡地看了佣人一眼,目光冷峻,来人打了个抖,却是挺直了腰杆,尽量用最简单明了的话回答问题:“从部队寄来的包裹,已经检查过了,里面不是危险品。”

主人的包裹是绝不可以私自打开的,但是如果包裹里东西存在危险,接了包裹的人就要付全责。

乔家的人,上上下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也正因为这样,云溪才能巧妙地利用“部队”的名义让他们不敢轻易地将这包裹丢在一边、置之不理。

乔老亲自接过了包裹,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自己却是盯着那东西,过了一刻,才拿了把裁纸刀,直接裁开。

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

乔老眯着眼,看着云溪口里的这份“大礼”,冷笑着打开上面的锁。

两秒……

他盯着那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直直地盯了两秒!

那是一张黑白照。

他那时年轻的还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穿着那时最光荣的军装,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手里拿着锄头,满脸笑容。

当初的回忆已渐渐被遗忘在记忆洪流中,慢慢消失,若不是看着那身军装上的肩章,他几乎要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笑得这般开心与无忧。

一张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照片,是谁?当初到底是谁拍的,又是怎么到了冷云溪的手上?

他迅速地翻开那张照片,存在盒子底下的,是一大叠照片。

黑白的、彩色的,从他从军开始,到他北上来B市,再到他的最后子嗣死于非命后他绝望出国,每个阶段似乎都有那么几张照片,时间跨度之久,简直让人像是在死前最后时刻看到的一场走马灯……。

乔老狠狠地攥紧手中的照片,“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竟然敢调查我!”

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寒潭地狱探出头来。

乔老阴鸷地将那一整盒子的照片全部罐到地上,死死地看着窗外:“冷云溪,谁给你的胆子,以为攀上了峤子墨,就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忽然讥讽一笑,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一把推到:“敢和我叫嚣,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说罢,像是一阵风一样,立马推开了房门,一直守在外面的警卫丝毫不敢懈怠,刚要出声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对上那一双残酷的眼睛,突然心底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乔老动作灵敏得简直就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眨眼间就消失在警卫面前,所有的下人见他直接上了二楼,顿时噤若寒蝉,低着头,像是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瞧瞧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楼上,除了乔先生,谁都不能上去。包括打扫。

所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一旦他上了楼,任何人都不能发出丝毫声音。因为,主人现在肯定正在考虑着“正事”,而这正事,一般都会牵扯到很多、很多的人进去。

云溪估摸着时间,乔老眼下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份包裹,至于他会是什么反应,这就不在她在意的范围之内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对他出手,他的任何情绪就都不在她该担心的范畴里。

一份几乎把他一生都调查得底朝天的私人调查,这对于向来自觉自己高高在上、操控别人一生的人来说,无异于迎面一个巴掌。

生气?

那是最基本的。他要是不生气,她便再给他来点重量级的。

可惜,她的算盘虽然打得很不错,却还是抵不过,半道上突然有人乱了她的局。

当她打开房门,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打扮得简直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男人时,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你来我家干嘛?”她不可置信地抓了抓他的衣袖,见是真人,这个人都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