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昼夜的工夫,浪穹谷口已恢复如初。

鹿寨又重新搭建起来,一千名部落勇士进驻隘口,女墙上遍插旌旗,箭垛上架起强弓硬弩,甲胄森森的守军伫立城头,防守之严密,令人望而却步。

谷口关前,坚固笨重的寨门紧闭着,一支百人队分成两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纵向成排,相对而立,把守在门外。

伴随“嗒嗒”的马踏声越行越近,寨门守军顿时紧张起来,弓弩上弦,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不多时,疾驰而来的骑兵奔至寨前,勒马驻足在鹿寨之外,既而一匹体长九尺、肩高七尺的黄骠马越众而出,李景龙的伟岸身姿出现在守军面前。

但见他左手轻拉缰绳,黄骠马人立而起,昂首长嘶,握于右手的蚩尤刀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光芒万丈,晃得门前守军睁不开眼睛,不敢直视。

“关上何人守寨?见到本将杀敌归来,为何不开门迎接?”横刀立马于关前,李景龙厉声呵斥。

“李将军息怒!”

眼见李景龙脸色不悦,语气不善,驻守寨门的千夫长不敢怠慢,立刻拨开面前的甲士,立于城头扬声喊话:“将军容禀,末将绝无阻拦将军回寨之意,也没有这个胆子,实在是军令难违,不得不如此!”

话音稍顿,急促地换口气之后,千夫长接着解释道:“一个时辰前,大寨主、、、呃不,白洁夫人出嫁,大寨主随行将南诏羽林军送出谷口,回寨时传下严令,‘如见到李将军领兵归来,只许将军一人入寨,其他人等暂时驻扎于寨外!’

所以,还请将军······末将身负守寨之责,不敢抗命,恳请将军通融!”

“嗯?”李景龙皱眉沉吟,眯着眼睛看向城楼,只见守寨千夫长左手扶栏,右手握剑,额头上溢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异常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动手。

这名千夫长看起来很眼熟,李景龙稍一思量,便想起此人赫然是跟随偏罗俟出使太和城的五十名亲卫之一,似乎还是偏罗俟的亲兵队长。

“让某一人回寨?难道我身后这帮兄弟不是浪穹诏之人么?”

认出此人的身份后,李景龙怒容满面,厉声诘责道:“我等在前方昼夜鏖战厮杀,尔等坐守山寨逍遥自在,而今我等得胜归来,尔等却横加阻拦,这究竟是何道理?

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偏罗俟有意刁难,轻视我等。但我可以告诉你,前军五千将士是我李景龙带出峡谷的,每一名将士都是我的袍泽兄弟,我们浴血拼杀,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如今,大胜而归,我又将他们平安带了回来。若是论功行赏,李某一文不取,所有赏赐悉数分于众将士;若是尔等蓄意刁难,阻挡我等入寨,数万吐蕃大军我们尚且不惧,尔等区区宵小之徒,焉敢阻拦!”

李景龙一席话,听得身后数千将士热血沸腾,顿时众将士纷纷响应,群情激奋。

“打开寨门······打开寨门~~~!”

霎时间,兵戈挥舞,战马长嘶,人声鼎沸。

李景龙勒马扬刀,刀锋直指城楼上的千夫长,大声断喝:“速速打开寨门!你若执意不开门,休怪李某不念旧情,攻破寨门之时,定叫你人头落地,五马分尸!”

“这···”看到城下四五千将士齐声呐喊,挥舞兵器跃跃欲试,千夫长吓得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纷落如雨,浑身哆嗦。

“李将军息怒!并非末将不开门,实在是大寨主有命······”

李景龙根本不听千夫长的解释,厉声打断他的话,“休得聒噪!我只问你,开不开门?”

“开!”千夫长应声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便吓得脖子一缩,既而连声讨饶:“末将愿意打开寨门,只是···将军还需稍等片刻,且容末将回禀大寨主一声。否则,私自打开寨门,末将定然难逃一死!”

说罢,他不等李景龙答复,便又说道:“末将深知将军虎威,断然不敢与将军为敌,更不敢自作主张,横加阻拦。可是,末将若不通禀一声,大寨主怪罪下来,我必死无疑。

横竖都是死,我只能恳求李将军暂息怒火,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寨禀报!”话音未落,他便转身下楼,既而翻身上马,直奔主寨而去。

看到千夫长快马加鞭地溜走,李景龙举刀示意众将士暂且忍耐,等候千夫长归来。

其实,李景龙不过是危言恫吓罢了,实际他压根没有率军攻击寨门的意思。

······

等待之余,李景龙思绪纷飞。

从千夫长无意中露出口风,尤其是他忙不迭的改口,以及随后提到“大寨主”时的激动神情,让李景龙知道,浪穹寨的局势正如自己之前所料,吐蕃军败逃之际,便是白洁夫人出嫁南诏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