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遐看着她半日不动。琉璃以为自己答得不够有诚意,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凭三姑娘这样出众的人品才貌,随便也能嫁个世家贵族,淮宁侯府虽然数代荫袭,但是三姑娘配他也算是珠联璧合了。”

郭遐唇角渐渐扬起,书架后这时又传来声响动。

琉璃再次扭头看了眼,忍不住说道:“先生这里莫不是有耗子?回头我让钱长胜叫两个人来下点耗子药。这么多书若是被咬坏了就可惜了。”

郭遐低头捧茶喝了口,垂眼吐了口气。“时辰快到了,你先去课堂。”

琉璃看了眼刻漏,果然已到未正,连忙地开门出来。

郭遐看着她出去,才掉回头望向书架。书架后杜睿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脸忿然。

琉璃出了郭遐书房,廊下那个小厮还站在那儿,见了她来仍是傻子似的盯着她看,也不懂行礼。她没想到府里竟还有这种不识规矩的,倒好了奇,待要上前问问,忽见淑华在紫藤架下冲她招手,便撇下他走了过去。

淑华与她比肩往课堂里走,一面道:“那两盆花养的甚好,不象是本土的。”

琉璃道:“我是个大俗人,对花木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不甚精通。不过据说是暹罗国来的。”

淑华停步冲她一笑:“你这个大俗人,却有笔了不得的字,我看过你给老太太抄的经书,几时也写两幅字给我?”

琉璃道:“你要不嫌弃,明日就写给你。”

淑华微笑,与她同步踏上台阶。

琉璃下学后回到安禧堂,许是因为连日秋雨,老太太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见着琉璃回来,她手抬了半日才抚到她手背上。琉璃这几日过得其实并不轻松,因为揪出余氏这个真凶,也弥补不回老太太身子所受的伤害。她如今虽然在他人眼里颇有几分重量,可是论起在府里的实权,她依然是没有半分。

吴隐中这些日子几乎天天来,但来一次眉头皱得便愈发深一分。前几日他的长子已由老太爷推荐入了太医院,许是因为这层,对老太太的身子骨也越加慎重起来。琉璃有时候想问问他老太太的病情,可是每每话到口边又不敢问,深怕问出的结果自己听了更加难受。

所以每日里她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在老太太面前说笑着,以便让她剩下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今日我去见郭先生,先生说淮宁侯府有意让三姑娘做他们的孙媳,这可又是门好亲事,比起选秀指婚来,半点不差呢。看来五姑娘大婚之后,府里过不多久又要热闹一番了。”

老太太吃着她喂的山药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个什么样的夫婿?”

琉璃冷不防她这么赤裸裸地问出口,但是自己从来也不是那种扭涅的人,只红了红脸,便就道:“我这种身份,可不求什么富贵之家,只要他这辈子能够一心一意对我就好了。就像老太爷待您这样就成。”

老太太笑了笑,目光飘得很远,“可是你老太爷这辈子,也纳过妾。”

琉璃看着她的面容,总觉着这笑容里含着无限哀戚。也许每个女人心底里都有个成对鸳鸯双宿一起飞的愿想,只是因着夫为妻纲四个字,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礼仪闺范,所以才不得不把自己委屈成大度宽容的贤妻良母。就连看着如此恩爱的老太太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在她的心中,也有着他曾经纳过妾这样的遗憾。

阴雨了数日,兴许是应着燕华出嫁在即的良辰吉日,翌日天竟开了,一大早艳阳高挂,很是灿烂。

琉璃一大早侍候过老太太起床,想起答应写给淑华的字,遂回到房里唤蕊儿进来研磨。

蕊儿看她铺纸,倒想起一事来,“前儿个我去裱诗集的时候,那尚品书斋的掌柜又问起我,说公子的字卖不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