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刘氏不停揉着女儿冰凉的肚皮,见她时而神思恍惚,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咧着嘴,似在笑,却又象哭,心里不安加剧,吩咐青荷道:“拿一锭银子,快去把郭郎中请来。”

“我的儿,你哪不舒服,你跟娘说说。”刘氏满目焦灼,不停抚着女儿的脸,“媛儿,你可别吓娘亲,娘亲就你一个心肝宝贝。”

谢良媛等胃腹一阵痉挛缓过去后,颤着唇道:“娘……女儿没事!”说完,困倦袭来,她闭上双眼休息,心里虽很想问问谢府如今的情况,只是这身体刚经历过死亡,被她这个冤魂给占了便宜,所以,她得好好爱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命,保持心静,忌大悲。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耳畔传来老者低厚的嗓音,“二夫人,老夫次次叮嘱,这有寒症的人是不能多食海蟹之物,尤其是六小姐身带心疾,若是腹痛引发心疾……哎,这次幸亏发现得早,这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

“是是是,这大半夜的,又劳烦先生您跑一趟了!”刘氏听了,沁了一身冷汗。

“医者父母命,二夫人您别这样说,以后有事,尽管差人唤一声。”郎中一边执笔开方子,一边续道:“这几日就让六小姐卧床休息,尽量静养着,这病说开了,就是个富贵病,一辈子得无灾无祸,或许能饴养天年,切忌大悲大喜……”

老者絮絮叨叨之声离去后,没过多久,青荷端着一碗药来喂她服下,药很苦,她半闭着眼,一口一口咽着,喝完后,又陷入昏睡。

半梦半醒之间,谢良媛闻到满室的八月桂花香,朦朦胧胧翻了个身子,突然想到谢卿书去江南前的一晚,捏着她的鼻子说:“这几日园子里的桂花要开了,你记得去六妹妹那里讨些干桂花,回头蒸桂花糕给我,记得,要你亲手做的,别人的手艺我瞧不上。”

桂花糕……。六妹妹……谢良媛。

好猛地睁开眼睛,手从被褥里伸出来,看了一眼,便又闭上双眼,心道:不是梦,真的重生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后,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

许久后,她若有若无地笑开,双眸缓缓打开,潋着一泓诡异的妖光,直勾勾地盯着床幔上挂着的两个吉祥如意结。

侧首,青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许是太累了,她正趴在床沿睡着。

“青荷!”她轻轻唤了一声,青荷马上警醒,欣喜道:“六小姐,您终于醒了,您感觉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谢良媛轻轻吐了口气,胃疼发作,痛起来生不如死,可这一好,人就精神多了。

“夫人守到卯时方离去!小姐,您这次可把夫人给吓坏。夫人一早就命人把剩下半筐大闸蟹给扔了。”青荷站起身,把轻纱帐挂好后,俯下身,摸了一下她的前额,“不流汗了。”

谢良媛扯了一下唇瓣,轻声轻气道:“青荷,我饿,我想吃红枣燕窝粥。”

“好,奴婢马上去办。”青荷走到外寝,吩咐几声后,几个丫环端着洗漱之品进来。

青荷小心扶起她,帮着她穿上里衣,又细心地跪在地上,低头给她套上柔软丝履,“青竹回家探亲,许是要留些日子,夫人让奴婢来侍候小姐几日。”

青荷扶着她坐在妆台前,帮她梳头。

看着黄铜镜中那张消瘦暗淡之脸,谢良媛慢慢凑近,侧脸,抬首,挑唇,从各个角度审势后,眉宇之间隐隐闪过一丝喜色,这张脸败就败在长年病体致气色太亏、双眼秽暗、眼底浮肿、脸颊无肉,下巴过尖,远看还真是一般。

可近观时,就算以她近苛刻的审美来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谢良媛仿如世间璞玉,只要有一双巧手褪去那玉上的一层石皮,稍经雕琢,必定风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