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心中震动,脸色立时就变了,目光凝重地看着左院判,沉声问道:“爱卿缘何作此猜测?莫非朕的脉息有何不妥?”在他没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竟然能把症状说得如此精准,看来自己确实着了他人算计!

“启禀皇上,依奴才看,您的脉象沉稳中略显急促,血气上涌、阳气之盛大异于往常,许是使用了催情助兴之物……”说到这里梁九功和右院判都偷偷地观察康熙脸色,本以为左院判这样口无遮拦的说法定会惹恼这位爱面子的主子,没想到康熙却面色如常,显然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

康熙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偷偷观望的二人,那种明显警告的眼神让梁九功和右院判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垂下头不敢抬起,康熙这才转向左院判,神色缓和了些,继续追问道:“那依爱卿之见,朕摄入之物是何种药物?对朕的身体可还有其他影响?”古来催情药多为虎狼之物,为贪一时之欢愉而误终身者比比皆是。

左院判这时却犹豫了片刻,状似为难地吞吐道:“这……回皇上的话,催情助兴之物古来有之,且种类繁多,奴才观皇上脉象,所中并非那等损伤身体的凶猛之药,只是具体种类一时难以判断,而且……”

康熙心中刚刚松了口气,却被左院判的态度弄得再度高高提起,连忙追问道:“如何?莫非还有什么不妥之处?爱卿尽管直言,朕恕你无罪!”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幸好随行的还有左院判这个敢于直言之人,否则还真不好办,毕竟大多数太医都如右院判一般,生怕担上责任,一味地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一句实话都没有!

“恕奴才无礼……”左院判说完这话,抬眼端详查看康熙面色和眸色,好一会这才肯定地道:“依奴才观察,皇上如今神志清醒,但眸光却有涣散之状,显然曾受某种控制神智的药物影响。只可惜如今药力即将散去,奴才无法断定皇上所中之药物是单品抑或混合,倘若是不同品种的药物混合在一起,那么效力自然倍增,说不定还会有暗香潜伏,故而不敢轻易下定论……奴才斗胆,能否请皇上将实情告知,以利于奴才的诊断?”

梁九功在一旁身子一抖,心中暗念阿弥陀佛,这位院判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呀,连这等阴私之事都敢直言询问,他难道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吗?要知道当当一国之君,却险些被人用这等宵小之物弄得当众出丑,可谓大伤皇帝尊严,这种事捂都捂不过来,这个愣头青竟然自个贴上去找死,他能不能更傻一点呀?

康熙眼中闪过深沉冷冽的阴霾,此前若非他凭着毅力撑到最后,恐怕整个蒙古都要开始宣扬大清皇帝是个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色鬼了!即使最后借酒装醉躲过一劫,但是抓着佟妃胡天胡地一个晚上的经历依然让康熙深感羞辱,恨不能将所有知情之人灭口!抬眼看了看梁九功和右院判,这两人立刻一个机灵,磕头识趣地告退,至于其他伺候的奴才早在两位太医进来之前就被秉退了。

梁九功出了御帐,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哆嗦,仿若死里逃生一般,身上满是冷汗,若非他这个贴身内侍没有康熙点头无法脱身,他早在康熙出现异状的时候,就想要有多远跑多远了,尤其这种让皇帝恼羞成怒的阴私之事,他们这些奴才更是容易成为替罪羊,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就被暗中处理了!

等整个御帐中独留下康熙与左院判二人,康熙这才深吸口气,毫不保留地将今晚的情况缓缓道出,最后补充道:“朕已经命人查验过晚宴上的酒水烧烤等物,可以确定没有异常!”他的膳食不但由御厨单独准备,上桌前又经过多人试毒,被人做手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酒水都是宫廷御酒,从紫禁城一路密封运至塞外,其酒香之浓郁只要一打开立刻香飘数里,想瞒都瞒不住!

左院判捻着小胡子时不时询问康熙一些细节之处,思虑良久之后断然道:“依奴才之间,此事最可疑之人便是那献舞的察哈尔格格!皇上接近她时曾闻到的那股特殊的香气很有可能便带着惑神之效,以皇上意志力之坚定,普通的迷幻药顶多让您恍惚,却无法让您产生幻觉,可见察哈尔格格身上的香气定然带着极为强烈的迷幻之效!”

康熙眸子深沉,一开始他确实对东珠格格惊艳了,尤其她那种桀骜不驯的眼神,更是少有地激起他的征服欲,所以当这个女人匍匐在他脚下的时候,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但光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他降低身份亲自搀扶,只因当时他恍然间似乎将她看做了宜敏,那个留在紫禁城中翘首企盼他归去的爱妻,是以他立刻习惯性地将眼前之人扶起,若非喀纳在耳边的一声惊呼,恐怕他早已情不自禁地将之拥入怀中了吧?

康熙心中恼怒已极,竟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分明就是想在蒙古王公和满朝文武面前打击他的威信,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将那等卑贱之人看做心中珍爱之人,简直是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亵渎!只不过康熙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发觉了其中的不妥之处,疑惑道:“倘若那东珠格格身上的香气当真厉害至此,那么中招之人定然不止朕一人,可是朕并未发现在场诸人有何不妥之处啊!”

要知道可是当时在场观赏这场献舞之人极多,东珠格格身上的香气更是弥漫甚广,如果闻到的人都如他一般欲火焚身的话,那察哈尔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下子将整个草原的部落权贵都得罪个遍?以布尔尼亲王那只老狐狸的狡猾,肯定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左院判冷笑一声解释道:“只因察哈尔格格对皇上所下的药物不止一种,身上的香气不过是引子,只怕是为了能够引皇上近身,为下催情药做准备吧?正如皇上所言,察哈尔格格当众献舞,必然旁观者众,若是人人都出现症状,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况四野空旷之地,香气弥散极快,倘若通过香气下药,效力不过瞬间,绝对无法达到让皇上难以自持的地步!”

左院判说着偷偷看了康熙一眼,犹豫了半响才咬牙问道:“不知皇上可曾与那东珠格格有过直接的身体接触?”话一出口,左院判背后的冷汗偷偷渗了出来,毕竟这种几乎是质疑康熙的话,已经算得上是不敬了。

康熙闻言脸色略微不自然起来,才轻咳一声,好一会才低声道:“当时察哈尔王在侧,为表示朕对察哈尔的重视,朕曾扶了东珠格格一把……”到了这等地步就算丢脸他也不得不说了,毕竟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是?但是他却不愿意说出自己去扶东珠格格的真正原因,毕竟他对宜敏的感情绝不容许第三人窥探。

左院判当做没看到康熙的尴尬,自顾自地击掌叫道:“这便是了,东珠格格定然是借此机会对皇上下药,甚至可能一开始就将药物洒在肌肤上,皇上一触碰就会着了道!据奴才所知,蒙古各部代代皆流传有秘药,效果不一而足,且大多无需直接服食,只要接触就能渗入机理,见效极快!”

康熙脸色变幻不定,蒙古秘药么?当初太皇太后身边的白嬷嬷伏诛之前,他可是从她口中掏出了不少太皇太后当年的阴私之事,蒙古秘药在其中可谓大放异彩,无论是孝端文皇后哲哲,还是孝献皇后海兰珠都栽倒在秘药之下,其余中招的后宫女人更是数不甚数,有的令人身体衰弱至死,有的令人终身无法孕育子嗣,有的令女人快速衰老,有的……

各种诡秘之极的手段令康熙叹为观止,也因此对太皇太后的不忍和顾念变成了深深地忌惮,尤其他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同样死于这等秘药之下,他岂能不引以为戒?但是正如左院判所言,蒙古部落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传承,即使科尔沁各旗之间也多有不同,他这些年尽力查探也是收效甚微!

“爱卿能否推断是何种秘药?可有解法?”康熙对自己的安危是极为看重的,即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并无异常,但依然不放心,毕竟秘药中也有不少是潜伏多年不发的,一日不弄清楚是何种药物,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左院判皱着眉头苦思半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恕罪,奴才虽然自认对天下奇药了解甚多,但是蒙古秘药不在其中,何况这种一看便是极为珍罕之物,更是闻所未闻!可惜蒙古各部对秘药素来口口相传,看管甚严,流传出来的更是几乎没有,医药典籍中对此记载寥寥,奴才着实难以确定究竟是何种秘药了!”

康熙脸色难看了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万一哪一天发作起来呢?有这样一颗定时发作的毒瘤在体内,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左院判见康熙面色不悦,连忙安抚道:“不过皇上大可放宽心,奴才虽不能确定具体成分,但是药效可以肯定是为了催情助兴之用,此种药物的共同特点就是行房之后即可解除药性,除非行房的对象本身有所不妥,否则单凭此药是无法对皇上造成其他影响的!”

康熙眼神微微闪动,左院判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行房对象有所不妥指的是谁更是彼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宁可面对佟妃也不愿招幸东珠格格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