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锦吓坏了,使力地去挣,然而那是两只属于男人的手臂,任凭她如何挣扎也脱不了身。周遭漆黑一片,背后的男人来路不明,不声不响,只顾抱着她往假山后面拉扯。

他是什么人?刺客么?潜入宫中又想干什么?她会被这个刺客杀了么?

背上的冷汗将衣裳全部打湿,这条宫道平日里甚少有御林军巡逻,无疑,她此刻的处境万分危险。她又将目光望向远处屹立在夜色中的巍巍高楼,瑶台,慕容弋就在瑶台上,如果大声去呼救,他能听到么?

她心头惶恐,却也顾不得思量再多,狠狠咬了一口捂住她嘴的手,背后的男人吃痛,手上一松她便扬声喊起来:“君……唔唔唔……”

这时后头传来一个声音,压低了嗓子在她耳畔道:“公主,别嚷了,你看看奴才是谁。”

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沉锦微怔,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背后的男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见她回眼看自己,便随手将遮面的黑布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秀气年轻的脸庞来。

她端详这张脸半晌,捂着口不可置信道:“荣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荣生是司业的琴童,他怎么会在大胤宫中现身?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她简直是百思不解。

见她奇怪,荣生四下环顾一番,低声道:“殿下,时间紧迫,奴才只能长话短说。白先生心知慕容弋难对付,又挂念殿下的安危,便安排奴才进了大胤的兵仗局当差,以便同殿下有个照应。”

她明白过来,微微地颔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皱紧了眉头问:“那司业他人现在何处?他好么?”

荣生一笑,“方才奴才见殿下欲向慕容弋求救,还以为此间生出了什么变数,看来是奴才多心了。殿下不必担心,先生他安顿在爻京城郊,安危无虞。”

“那我就放心了……”沉锦抚着心口长吁道,难怪前些日子不再听见过司业的笛声,毕竟城郊同大胤宫相去那样遥远么。她又看向荣生,问道:“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荣生挠了挠脑门儿,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一直交代奴才尽快同殿下碰面,可奴才不争气,兵仗局的内监不能在宫里四处走动,奴才见不着殿下,又听贤妃宫里的内监说您同慕容弋在瑶台,便来碰碰运气。”

她哦了一声,狠狠瞪他一眼,呵斥道:“二话没有便把人往假山后头拖,我差点被活活吓死!”说完理了理衣衫道,“时候不早了,若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宫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荣生在后头喊了她一句,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她,沉锦接过来,不明所以,“这是……”

他因压低了声音道:“是先生的吩咐,他交代奴才务必亲手交给殿下。此物遇水即溶,无色无味,见血封喉。”说着稍作停顿,又道:“先生还让奴才提醒殿下,千万别辜负了您皇父的厚望。”

她听后神色一变,整张小脸都隐隐透出几分苍白,好半晌才迟迟地颔首,沉声说知道了,“你告诉司业,我会见机行事,伺机……伺机向慕容弋投毒。”

“先生还说,要殿下千万小心。”荣生又道,“宫里人多眼杂,若是今后先生还有什么交代,奴才会把信放在这座假山的缝隙里,殿下自来取便是。”

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些不耐烦了,疲惫地合了合眼道,“我知道了,你替我告诉司业,让他好好保重自己。”

荣生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了殿下不高兴,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他心头案子琢磨,今儿的殿下似乎有些不寻常,有几分……有几分魂不守舍。

他甩了甩头将脑子里乌七八糟的念头抛开,重又蒙好面,四下张望了一番,脚下微微借力跃上了房檐,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中。

她一步一步往未央宫走,右手紧紧攥着那包□□。司业果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替她安排了荣生入宫,还顺道给她准备了剧毒,让她伺机向慕容弋下手。

可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司业说安排荣生入宫是为了保护她,与她照应,□□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小子,怎么能保护得了她呢?还有,大胤宫中的内监不应该都要验身么,荣生能入宫,难道已经受了阉刑?也不对,瞧那厮活蹦乱跳的,哪里有半分受过刑的样子……难道……

她眸子忽地一动,又是长公主在里头牵线搭桥?她是今上的亲姐姐,自然有权力替宫里新增一个内监。若真是如此,那她又为什么还要帮司业呢?上回司业说他同长公主之间有渊源,是什么样的渊源呢?

还有今日荣生那身行头,夜行衣,第一眼她根本没认出来。过去看着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怎么会忽然有那样大的力气?

沉锦想着,脑仁儿里忽然头痛一阵抽痛,直使得她眼前一花,脚步趔趄,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的一颗大树以作凭靠。好一会儿缓过神来,额头上抹过去已经是一手的汗水。她缓了缓,复又继续只身一人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