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在深宫养大的公主,从未同任何男人这样亲昵。这样近的距离,两人的肌肤只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相贴,她又慌又羞,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离。

她心中惶骇,今上却顺势揽过那纤细的腰肢,扣住了双手箍得紧紧的。娇小馨香的身子,坐在他膝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盈。她不安地挣了挣,发上的金步摇扫过他高挺的鼻尖,锋锐的触感,扎得人有些疼,今上略侧过头皱了眉,“你要做什么?”

浓烈的龙涎,仿佛天罗地网将她困在其中。沉锦心慌意乱,双颊飞红了一片,一面扳他的手一面道:“臣妾失仪了,君上恕罪。您放开臣妾,臣妾站起来好说话。”

他只是微微摇头,语调不咸不淡,“这样也不妨碍皇后说话。你要说什么,朕洗耳恭听。”

沉锦紧紧皱着眉,屏气慑息。说什么,她怎么知道说什么!分明是他不请自来,难道这句话不该她来问么?先是戴着脸谱来吓她,几句话没说上又不由分说地轻薄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不是在敬妃宫中听戏么,便理所当然应该留宿才是啊。

她觉得有些生气,语气不佳道:“戏散了么,敬妃没有留君上过夜么?”

今上不紧不慢道,“怎么,皇后对朕夜宿何处很感兴趣么?”

这逻辑令人无言以对,经过方才一出,她早已是身心俱疲,并没有多少精力同他周旋,只是别过脸漠然道:“君上要临幸哪个嫔妃,臣妾都无权过问。只是臣妾近日偶感风寒,只怕不能侍奉君上。”

皇后态度冷淡犹胜从前,他看了也不言声,伸出两指挑那尖俏的下颔,使她昂起头来正对他,优雅地扬起唇,朝她一笑:“皇后似乎并不欢迎朕。”

下巴被捏在他指尖,她只能被迫仰起脸看他。慕容弋有世间最美的眼睛,此时那双眸子专注的望着她,她在那对墨玉般的瞳仁里看见自己,微红的双颊,不知是羞臊还是气恼。她沉声道:“臣妾怎么敢,只是身子确有不适罢了。”

他打量她,视线从她的五官一一扫过,最后定在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忽然挑眉说:“你这样僵硬,是很不喜欢朕抱着你么?”

沉锦眸光有瞬间地闪烁,在他面前,袒露实言会有什么下场她根本不敢想象,只好睁着眼说瞎话:“并没有。”

这个回答心口不一,他却也没有拆穿。认真说,论及装模作样,她确实有独特的天赋。自入内廷,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极为悉心,由此可见,今日宣和阁里的那个人对她冲击有多么巨大,以致她连在他面前做戏的功夫都懒得下了。

心头无名火起,今上的神情仍旧含笑,语调却透出寒意来,“沉锦,当日你我大婚,天地共鉴,举世皆知。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便要时时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偏冷冽的声线,北方男人特有的醇厚嗓音,说这两个字时却有别样的韵味。沉锦额头沁出薄汗,心头一阵打鼓,吃不准他何出此言。

其实她当然明白,当日大婚,她和他结为了夫妻。若换做其它人,她也许就会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一切,可成婚的对象是他,一切就似乎不同。他心机太重,每个举动都像是在布一个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被他困在其中,再也抽不开身,怎么可能不去防备他呢?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她准备好接受这一切时,司业出现了。八百个日夜可以记录很多事,可以改变很多事,也足以令一个人深深记住另一个人,或许……都是命数。

她自嘲似的勾唇,其实即便念念不忘又能如何呢,她始终还是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她是梁国送来大胤和亲的公主,如果身体已经无法抗拒,难道他连她的灵魂都要束缚么?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心中如是想,她面上仍旧柔顺,恭谨说:“君上的教诲,臣妾必定谨记在心,片刻不忘。”

今上徐徐松开了手,她如获大赦,连忙从他怀里抽离,站起身朝后退两步,刻意同他将距离拉开。他看她一眼,缓缓起身朝床榻走,边走边道:“皇后去沐浴吧。”

这个举动是她不曾料到的——这人难道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么?她有些慌了,在他身后急切道:“君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

不待她说完慕容弋便转身打断,“皇后去沐浴吧,”他眸子望着她,目光几乎要将她射成马蜂窝,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悦:“朕不想再重复第三次。”

他眉宇间多了几丝戾气,原本就不是和善的人,此时更教人望而生畏。她被唬住了,担心触怒他,多的话也不敢再说,只垂下头默默朝他欠身应是。

旋身出寝殿进浴池,寿儿同几个宫女便捧了寝衣过来伺候她洗浴。知道今上在等,几人片刻都不敢磨蹭,下了水不多时便催促皇后上岸,匆匆替她换好寝衣复躬身退了下去。沉锦面上怅然,长叹一口气独自往寝殿走,入内看,今上已经上了榻。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侧目朝她看过去。她的寝衣极撩人,单薄如蝉翼的轻纱下是赭色抹胸,黑发垂在肩头,衬着白瓷一般的肌理,妖艳得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