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菁笑着说:“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呢?你满肚子都是鬼主意,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夏天伸手挥了挥,自豪地说:“我们夏家的老祖宗,当年选择这里安家,那是非常有眼光的,在咱们背后的不远处,就是一年四季川流不息的锅底河,这就解决了人畜的用水问题,整个村子建在一块高地上,不但能有效的预防洪涝灾害,还能很好的扺御土匪河霸的袭击,咱们的西面是一片丘陵,那是进村出村的唯一通道,向北经渡口直至县城,向南可到南岙街,向西沿锅底河可达內陆其他乡镇,而最重要的是南面和东面,黎菁姐你看到了什么?”

黎菁向南面和东面眺望了一会。

“我看到了梯田,东面的有三层,南面的也有三层,每一块梯田的面积都很大,但东面和南面的梯田,被一条东南走向的峡谷分开了。”

夏天说:“所以,夏家村原来的名字叫八台村,六块梯田六个台,加上村子所在的平台和咱们脚下的土岗,一共是八个台。”

黎菁说:“夏家村得天独厚呀,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西南方向的那片树林,应该是你们村的果园吧。”

“看得还算仔细嘛。”赞了一句,夏天笑着说:“东面的三块梯田共一千两百亩,是水稻田,南面的三块梯田共两千三百亩,但因为土质的原因,只能种植其他农作物,比方说小麦玉米蕃薯土豆等。”

黎菁说:“夏家村总人口两千三百多,水田平均每人半亩,旱地正好最平均每人一亩,这都超过全县的平均水平了,村民的口粮应该不成问题呀。”

夏天笑着说:“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的饥,城里人不知道乡下人的苦,你看东面和南面的六块梯田,地形最低的两块,每到雨季就全被淹掉,所以只能是秋种春收,任何农作物在冬季光照偏弱的情况下,都是很难有好收成的,中间位置的两块梯田,据水文资料记载,二十年来被淹过十六次,几乎也是一年只种一季的地,也就是说,唯有最上面的两块梯田是可以做到旱涝保收的,水田七百三十亩,旱地八百一十亩。”

黎菁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小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这里不好落实呀,谁都想要最上层的田地,谁都不想要最下层的田地,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

“所以啊,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也是我暂时不派乡里干部进驻夏家村的主要原因。”

顿了顿,夏天说:“我原来是这样想的,六百多户人家,六块梯田,搞个平均主义,好田好地与坏田坏地,按人头计算承包到各家各户去。”

黎菁说:“这很公平公正嘛。”

摇了摇头,夏天道:“旱地是可以这样分的,但东面的水田不能这样分,如果这样分了,不但提高不了产量,还会大大提高生产成本,反而会造成很大的浪费,有违家庭联产承包制的初衷。”

黎菁问道:“你具体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夏天说:“以最上面的那块水田为例,总共七百三十亩,按人头数平均分给全村的农户,那就要分割成六百二十多块,我计算过了,这六百二十多块水田的田梗和水渠的建设,就需要占用大约三十五亩水田,三十五水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浪费啊。”

黎菁问道:“需要那么多水田去建田梗和水渠吗?水田分到户了,但水渠可以共用,田梗也可以省略么。”

夏天笑道:“你的想法是美好的,但实际上不行,各家各户各干各的,你今天要施肥,我明天要灌水,你要施过肥的田能让我的水过吗,那非很得打个你是我活不可,总而言之,分田到户的一个基本原则是,田梗必须有,入水口出水口必须有。”

黎菁嗯了一声,“这确实是个问题,大家都单干了,耕作的时间肯定统一不了,是得有属于自己的田梗和水渠。”

夏天道:“具体到那几块水田,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呢。”

黎菁问道:“什么问题?”

夏天道:“那几块水田的水来自锅底河,村里在锅底河边建造了水泵站,用柴油机带动抽水机,先把锅底河里的水引到高出水面约三两百米高的蓄水池,再通过明渠把水送到五百多米外的水田,原来集体引水用水的成本是每一吨零点三元,你想一想,如果各家各户不统一用水,那会是什么结果?”

“浪费,以及成本上升,影响农户的生产积极性。”点了点头,黎菁问道:“那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夏天道:“我的计划主要有两点两面,两点之一,那三块旱地按政策承包到户,两点之二,那三块水田不直接承包到户,由村经济联社组织经营,两面之一,那三块水田由村经济联社雇人种植,类似于农场的生产方式,两面之二,那三块水田可以由个人或几个人合伙承包,但承包面积必须达到一定的规模,以提高生产效率和经济效益。”

黎菁思忖着道:“小夏,你的想法很新颖,可以试一试嘛。”

夏天苦笑着道:“可惜啊,我的想法通过村党支部和村委会去征求村民的意见后,村民的意见形成了非常有趣的对立,一半对一半,一半的人支持,一半的人主张一分到底,水田和旱地一样,也承包到户。”

黎菁微笑道:“我听说夏家村人都姓夏,最大的特点就是团结,很少有不齐心的时候,你可真行,竟然让他们出现了一半对一半的意见对立。”

夏天点着头道:“年轻人支持我的计划,因为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到外面去打工赚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旱地交给他们的父辈就可以了,年长的的人视土地为生命,巴不得多分田多分地,夹到碗的菜才是自己的菜,这是他们的根本心态。”

黎菁笑着问:“那你父亲呢?他是有名的种田能手,他是什么想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