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不敢进公社卫生院,只得沿着一字街往回走,来到位于一字街另一头的南岙公社党委所在地。

街上很静,冬天的午后,店铺没几家开门,没有路边摊,也没几个行人。

藤岭县流传着这样两句顺口溜,是专门说南岙的,南岙百姓好悠闲,冬天也要睡午觉。

不是老百姓懒,而是老百姓没事可干,冬天不睡午觉还能干啥去。

这是一个有围墙的院子,显然是地主老财家的老宅,但现在属于人民,不大的院门有五级石阶,两边各蹲着一只青石雕刻的狮子。

两边的门楹上,一共挂着五块牌子,牌子虽旧,但它们才是权力的象征。

左边的两块牌子是党委和团委,右边的三块牌子是管委会、武装部和妇女联合会,红字的挂左边,黑字的挂右边,左边为大,大小分明。

夏天对公社的院子并不陌生,在南岙中学读初中的两年,他没少光顾这里。

当然了,那会儿他就一小屁孩,每回都是翻墙进院的。

公社老宅有前院和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大,栽着不少桃树杏树枣树柿树,每当树上果子尚未成熟而又即将成熟之际,夏天就会偷偷溜来尝个鲜,偶尔吃饱了还会带几兜回家,晒干了藏着慢慢的吃。

院子里很静,估计人也是在睡午觉。

夏天放好自行车,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就地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着盹。

很快就入了梦乡,梦里有两个美女正在追他,一个是黎菁,一个是程子涵,还真是邪了门了,他居然怕她们,跑得满头大汗,就是摆脱不了她们的追击,前面有条深沟,眼看着就没路可跑了……

“什么人啊,快起来快起来。”

夏天被叫声惊醒,同时,他的腿上也挨了一脚。

睁开眼皮瞟了一下,夏天又合上了双眼,怪声怪气地说:“一个小小的电影放映员,你牛啥牛啊。”

“你……老夏,是你啊。”

眼前拿着两个热水瓶的年轻人,是夏天的初中同学,公社电影放映员丁三五。

丁三五是南岙街人,家里是弹棉花的,南岙人弹棉花有个讲究,白花花的棉被上会镶上八根染成金黄色的棉线,象征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横三根纵五根,丁三五的名字就由此而来。

读初中的时候,丁三五是夏天的跟屁虫之一,同样的调皮捣蛋,但夏天是捣蛋归捣蛋,读书也不含糊,而丁三五就是书读不进去,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学弹棉花,后来老爸托人开了后门,当上了公社的电影放映员。

夏天还是坐在地上,只是坏笑着说:“我说三五,八年过去了,抗日战争都打赢了,可瞧瞧你那点出息,弹棉花的变成放电影的,越活越回去了嘛。”

丁三五也坐到地上,满脸堆笑的说:“老夏,我本来就这点出息,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你当上了副书记副乡长,怎么着也得拉兄弟一把吧。”

夏天笑呵呵地问道:“行啊,谁让你是我兄弟呢,你说说,你想当什么官?”

丁三五晃着脑袋说:“我听说乡政府成立以后,要设立一个公安特派员,你就让我当公安特派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