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罗暮雪起来便打算令人去庄子上将赵管事叫来,另叫将青姨娘严加看管。

时近年根,京中内城治安自然要严格些,又有隔三岔五的请客和聚会,没有必要的罗暮雪就不参加了,可是有些还是不好推的,何况还要宴请部下等,所以他比平常还要忙,还时常不能回来用晚膳。

如今他位居二品,自然要上早朝,早朝时间极早,又兼是冬日,天亮得晚,走之前天还是乌黑乌黑的。屋里烧着地龙,旁边黑檀嵌螺钿边桌上鎏金瑞兽铜香炉里还袅袅散出沉水香的余味,屋子里温暖馨香。

陆芜菱犹在杏黄色牙边绣仙鹤瑞云的锦被中卧着,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罗暮雪已经穿戴整齐,正叫丫鬟们准备外间摆饭。

繁丝穿得清爽整齐,淡月也是忙忙碌碌,还有两个二等丫鬟是陆芜菱最近新采买的一批小丫头里提上来的,预备繁丝和淡月成了亲便要顶替上来。

陆芜菱双臂撑着床便要起来,罗暮雪微笑道:“天还早,这么冷又起来做什么?”说着上前按住她双肩,让她躺好,又给拉了拉被子,一直盖到她肩膀上。

被窝里的温暖在冬天格外值得流连。

陆芜菱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在冬天一大早睡懒觉,罗暮雪却每日那么辛苦去摸黑早朝。

他的面目每到昏黄油灯光下便格外英挺俊美,深俊五官,闪亮星眸,抿紧嘴唇仿佛窗外寒冷的空气会凝注在他冷峻的面目上,可是又因为对她微笑时眼睛里深藏的温柔而显得别样动人。

深黑色的头发衬得他面孔如玉。

陆芜菱窝在温暖锦被之中,柔声道:“别忘了拿那件紫貂大氅,繁丝,嘱咐连夜煨好的那个山药羊肉汤可是端了来?”

“端来了。”繁丝笑吟吟道。

一个二等丫鬟正在将青花汤盅望桌子上放,闻言抬头笑道:“昨儿晚上绿芍姐姐听夫人吩咐,再三叮嘱小厨房晚上小火煨在吊子里头的。”

罗暮雪生在西北,从小又做了猎人,作为一个男人又是军人,喜欢吃肉类。即使早餐,也喜欢有点肉。

这个习惯和陆芜菱一点也不一样。

她家早餐几乎是不见肉的,最多就粥小菜里有五香熏鱼,蜜汁排骨这样的肉类冷菜,或者点心里有一些烧卖什么的里面有肉馅。

口味不同,她为了罗暮雪没少调整餐单。

不过冬天喝点羊肉汤暖胃,他又愿意喝,再好不过了。

罗暮雪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对陆芜菱道:“我叫人去把赵管事找来,估计他下午头便到了,你且分开审审,若是不好决断,就等我回来。只我今日晚上还是要在外头吃饭,尽量早点回来罢。”

陆芜菱笑道:“我省得,你放心罢,不过些许小事。”

罗暮雪于是过去看了她一眼,又叮嘱几句别的,便出了门,这时也不过才丑时中。说是清早起床,简直也可以算是半夜起床。他临上马之前嘱咐了

陆芜菱和丫鬟们在他走后都继续补觉。

到了卯时中,丫鬟们才再起了床,准备伺候陆芜菱。有的甚至可以睡到卯时末。

陆芜菱没有婆婆,自己当家作主,自然是想睡到几点都行,她通常都要睡到辰时中以后,然后是丫头们伺候梳洗,准备早膳。

她用青盐和梅花水漱口,洗面之后敷上桃花羊脂膏,淡月拿了沉香木梳子蘸了桂花水给她梳头,将一头长长青丝梳得水光溜滑,梳了个元宝髻。插了两支家常的金簪,一支牡丹烧蓝嵌宝步摇,紫貂昭君套,戴了珍珠耳铛。穿了家常半旧的烟紫色绣大朵淡绿牡丹花苏缎棉袍,下头是藏蓝色撒花遍地金绔子。

她的早膳和罗暮雪不同,她吃一碗燕窝粥,四色点心,四样小菜,另有一份野鸡丝菜粥。陆芜菱并不喜欢吃饭样数特别多,反而失了食欲。那般餐餐都要几十样菜肴也不过是爆发户习气罢了。

以前陆府,陆纬和贾氏例菜是八菜,四碗,四点心,姑娘们是六菜两碗两点心,姨娘是四菜两碗一点心。

即便如此,陆芜菱还是觉得有点多,现在她自己单独吃饭都是吃四菜两碗两点心,如果罗暮雪回来吃饭,便翻倍,家里没有别的主子,对待下人她也不苛刻,像繁丝这样的大丫鬟和管事妈妈们都是两荤一素,二等丫鬟是一荤两素,粗使丫鬟们也是一荤一素,奴婢们的菜单账目她每旬也要过目,不会让厨房以次充好。

桌上早膳,四样点心是鹅油卷,蟹黄汤包,松子糕,牛奶桂花糕,两甜两咸,每样只有两个。四个小菜是雪菜冬笋,蜜汁山药,去骨熏鱼,和切成丝的鸡汁豆腐皮绊药芹碎,同样每种量都很少。

陆芜菱喝掉一小碗燕窝粥,就先捡了蟹黄汤包吃,这时她最喜欢的点心之一,不过能做这个的厨子厨娘实在并不多。现在是隆冬,早过了吃螃蟹的时候,这是前两个月拆了肥美的螃蟹黄和肉,冻在冰窖里,拿出来做的,味道自然不如前两个月。

又加上繁丝在旁边说:“夫人,蟹是寒物,又是这时候,早上吃就别吃多了,积了寒气不好。”

陆芜菱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又吃了半个松子糕,半个桂花糕。喝了大半碗野鸡丝菜粥,吃了些小菜,夸奖说豆腐皮好吃。

撤了早膳,陆芜菱才问繁丝陆芜荷的情况。

繁丝道:“找了林妈妈给她值夜,没有吩咐不准她出房门。”

林妈妈是最身强力壮又知事的一个仆妇,安排她自然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