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振看着城外运河上来援的吴国水军船队陷入了敌船包围并化为灰烬时,他立即就明白了敌人的意图。

攻占高邮根本就不是敌人的目的,他们只是要吸引水军来援,进而达到围点打援的目的,而现在他们的目的实现了。

歼灭水军第三军的目的何在,不言而喻,扬州!只有扬州才是他们的目的,难道说淮右军已经从陆路上对扬州发起了攻势?

那楚州呢?

徐州军绝对不可能只对扬州发起进攻,而对楚州视而不见,而如果同时对楚州和扬州发起进攻,这就是要断吴国的根本了,而吴国大军现在却还深陷润常战场上不能自拔,这会不会是徐州与越国和蚁贼的携手阴谋?

想到这里,王振就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吴国就完了,彻底完了,三家联手分吴,事不可为。

楚扬一失,在润常二州作战的吴国大军必定军心大乱,根本无法抵挡得住越国军队和蚁贼,尤其是越国军队定会趁势掩杀,一举夺下润常二州,吴国大军要想摆脱越国军队已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横亘在北返的吴军面前还有一条大江,以徐州如此深远的谋划,调动水军第三军来高邮伏击,第四军恐怕也是难逃厄运,没有水军遮掩,在江南的吴国大军何以渡江?

此时王振对清剿城内的水贼余孽已经没有了多大兴趣,他现在不得不考虑自己该怎么办?

来援的水军船队遭遇伏击,几乎是全军覆灭,而这绝不是水贼能做到的,这里边徐州的影子已经看得到了,下一步也许就是徐州军渡淮南下,甚至在西面的淮右军也早已经东进了,只不过自己还没有得到消息了,楚扬二州可能立即遭遇进攻,自己这点兵力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王振猜测得没有错,就在吴国水军第三军在高邮城外遭遇伏击时,柴永率领的武宁军正在从淮阴与山阳之间的淮水上大规模渡河,而田春来的淮水水军则肆无忌惮的从沿淮而下,迅速抵近山阳,并进入运河河段,楚州烽火台上,烽烟大起。

在南面,许子清的淮右军也是从永阳全力东进,一天之内便攻占了不到百里的六合县城,由于吴军主力大部分南下润常,楚扬二州的东海军和镇海军实际上已经暂时放弃了对县城的防御,交由守备军来负责防务,而这些守备军在淮右大军到来之前,便已经主动请降,当然这里边也脱不开无闻堂活跃的身影。

实际上从蚁贼尚未渡江南下时,连年的战争让楚州城外变成了一片废墟,无论是西面的盱眙,还是东面的盐城,甚至在扬州的天长和六合,都遭到了蚁贼的洗劫,地方士绅对李昪的保守策略极为不满,这几乎是在牺牲他们乡间的利益。

后来蚁贼虽然渡江南下了,但是荒芜的农田,被破坏的灌溉设施,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起来的,加上四处逃难的民众,这都让楚扬二州的乡间是士绅们不满情绪到了极点。

他们认为李昪的表现比起往年的杨行密来不可同日而语,空自耗费巨大的钱粮,军队的表现却是如此不堪,甚至连杨溥都不如,起码杨溥当政时,蚁贼还没有这样猖獗。

而相比之下,北面的徐州,西面的庐濠和滁,却在江烽的控制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实在太大。

对于地方乡绅们来说,他们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保障一方平安,不受盗匪贼寇的肆虐,能够让他们安安稳稳的继续他们的富庶生活,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也不能怨他们心生二意。

尤其是在徐州军在平定兖郓沂这几个盗匪最为猖獗的州郡,进而又一举克复平卢镇,更是让江烽的威名远播。

徐州军的战斗力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这等情形下,当无闻堂主动与这些乡间士绅联系时,自然也就得到了他们的积极回应。

当然,在李昪仍然对山阳、江都这些大都市保持着绝对控制力,并且仍然驻扎着一支相对强大的军队的情况下,士绅们还不会轻易公开表露出他们的政治倾向,除非他们确信吴国的统治行将结束。

六合一下,徐州军的进攻进度陡然加快,沿着江岸,瓜步、白沙两处江北要隘被淮右军所控制,绕过爱敬陂,直抵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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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昪脸色煞白,身子甚至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手中的信纸再也捏不住,飘然落地。

殿堂内鸦雀无声,只有一干武将文臣们粗重的呼吸声,预示着当下形势的严峻性。

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谁也未曾想到徐州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大举南下东进,楚州和扬州双双遭遇敌军进攻,从接到警讯开始,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更让李昪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徐州和越国以及蚁贼的合谋,如果是这样,那么吴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