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破旧的帐篷,除了依靠在兵器架上的武器还能看出几分凌厉的气息,很难想象这里会是一个军将的主账。

王邈泰然自若的注视着坐在自己对方的大案后的对方。

“子虚,难道还信不过某么?王氏一族的声誉难道已经淡薄到这种程度了?”

“嗨,九郎,不是某信不过,某只是有些搞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取下头盔,又解开了胸甲的绊扣,虬髯戟张的汉子一脸饱经沧桑的皱纹,一双浑浊的眼珠偶尔绽放出精光。

“你也知道现在成德诸军的情况,我这帮兄弟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谁都不管,这棣州境内和我一样的就是四五个军,大家都要在这里讨口饭吃,要去南边打草谷也正常,但是王守忠这老小子也不好惹啊,他的骑兵来去如风,稍不注意就得被堵上,好多时候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拉走,王守忠的骑兵就赶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呵呵,某不是知晓大家伙儿混得难受,怎么可能来找大家?”王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也就是想给昔日的一些兄弟们一条路,当然未必要马上做出什么选择,但起码可以尝试一下嘛。”

咂了咂嘴巴,虬髯汉子一时间也没有吱声,瞅了一眼王邈,似乎还有点儿犹豫,“九郎,不瞒你说,我这手底下就只有这点儿家当了,拼一个少一个,没有人会给我补充,我得一帮老兄弟负责。”

“嗨,子虚,我说了,只要你们袭扰,不需要你们正面硬杠,拖住他们就算是完成任务,怎么样?”王邈泰然道:“某不会害原来的老兄弟,这一点某可以承诺,也许日后我们还会共事。”

“除了某,九郎还找了谁?还有谁答应了?”良久,虬髯壮汉才摩挲着搁在大案上的邯刀沉声问道。

“基本上都找了,大部分也都答应了,还是一样的要求,只需要袭扰,拖住对方,让其不能脱身,至于方法你们自己掌握,某只看结果。”王邈知道对方这是变相的答应了,点点头。

“那说好的……”

“不知道子虚要什么,若是军甲武器和粮食,怕就只有日后来兑现了,若是金银珠宝,某可以现在就给。”王邈这也使得了江烽的首肯,直接带真金白银来棣州,“先付七成,事成之后再付三成。”

“也罢,某这条命就卖给九郎了,不过,若是某……”虬髯壮汉叹了一口气。

“无妨,子虚可以先安排好,某只认信符不认人,事成之后,在渤海或者蒲台交付均可。”王邈摆摆手,他早已经把这一切替对方想到:“不过某还是真心希望子虚可以考虑一下,淮右很欢迎诸位,子虚也应该看到了来我们的罗邺、张寅他们现在如何。”

虬髯壮汉苦笑。

他当然清楚罗邺他们混得不错。

现在淮右气势正盛,势力骤然扩张到了兖郓沂这一线,这一次王邈突然北来,大肆邀约成德军的老兄弟们南犯袭扰淄青边境地区,明显就是调动青州驻军。

他也猜测到估计应该是淮右要对海州动手了,这王守忠趁着淮北混乱的时候突然出兵南下抢占了淮北六州最富庶的海州,这如何能让意气风发的江烽咽得下这口气?

现在淮北瓜分完毕,淮右也稳住了阵脚,甚至还一举吞并控制了兖郓沂三州,可以说直接就对平卢军东部构成了极大威胁,尤其是密州和海州就像一条尾巴一样落在了东面,淮右岂会善罢甘休?

肯定要借题发挥大打一场,弄不好还得要把密州给陷进去,王守忠这也是引火烧身了。

不过这和自己没太大关系,现在对自己来说,是如何让手底下一帮兄弟们吃饱肚子,还有武器箭矢和甲胄都得要补足,否则这样下去持续不了多久了。

“粮食某还能坚持几天,可要打仗,这箭矢和甲胄却差不少,九郎,能不能先补足一些?”虬髯汉子沉声问道。

王邈也有些作难,这已经不是第一家提出这个问题了,说起来也是悲哀,这堂堂成德诸军,现在每个骑兵连箭囊中的箭矢都只能配备五支,而弓箭兵才配十支,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坚持下去?

无论是徐州还是寿州那边对甲胄和箭矢都还是有些储备的,问题是怎么运过来?

这样大批量的军资过境,肯定无法通过平卢军境内,一旦被查获,损失事小,泄露了军机,被平卢那边察悉了端倪,那才是祸事,王邈也不敢冒这个险。

若是要绕过平卢地盘,那就太难了,风险更大,要走魏博军地盘过,现在魏博军和河东晋军正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商队过境,这样一支驮队出现,铁定会受到关注,不可能走这条线。

那就只能走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