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一阵之后,卢启明准备接受现实。

忠善之人说不上,这年头当军头的谁能良善那就别想在这个世道里混了,顶多也就是心存几分良知罢了。

卢启明相信淮右绝对不会只有庄永胜这一颗暗子,虽然不清楚俞明真与淮右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不清楚俞明真是否与淮右暗通款曲,但是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俞明真目前兵力最弱,但是却又控制着泗海二州,无论是谁控制了徐州,其势必不能再保有泗海二州,所以这个时候投效淮右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自己呢?

现在投效淮右?

卢启明有些意动,但是如果俞明真已经投效了淮右,或者说已经和淮右达成了某种默契,那自己现在投效岂不是已经晚了一步?

晚一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除非自己有更积极主动的动作。

“永胜,那你告诉我,你家君上希望我能做什么?”既然打定主意,卢启明就不在绕圈子,径直问道。

卢启明的直截了当,反而让庄永胜有些紧张了。

君上的计划当然是把卢启明拉了进来,但是这是建立在卢启明确定投入淮右军的前提下,现在他也不确定是否卢启明已经打定主意了,万一对方只是虚言哄骗自己,套出己方的计划,然后再给自己来一招黑手,自己身死事小,耽误了君上大计那就成了罪人了。

但是卢启明这样挑明询问,自己若是还遮遮掩掩,恐怕就会让对方心中起疑,一样会有麻烦,倒是有些考较自己。

庄永胜的迟疑让卢启明也顿时明白了对方的为难,卢启明笑了起来,“永胜,是不是还有些担心?”

“大将军,倒不是怀疑,事实上谁都看得清楚,这徐州归属,时家在徐州的统治已不可持续,能有实力入主徐州的无外乎三家,淮右,蔡州,大梁。”庄永胜貌似粗豪,但是心思转得很快,语气也变得冷静下来,“蔡州若论根基,肯定胜过淮右,尤其是在其吞并颍亳之后,实力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已然隐隐有强藩的气势,但是蔡州有一个缺陷,尤其是对我们这些降将来说,尤为致命。”

“哦?”卢启明心思微动。

“大将军也看得到,蔡州军中能出头者,要么就是袁氏一族杰出子弟,要么就是薛、赵以及后来的何氏一族子弟,他们对那种没有什么家族根基的子弟不太看重,或者说不太相信,不瞒大将军,淮右观察使府衙推王邈王大人,本是河朔成德王氏一族嫡子,尚无法在蔡州获得重用,才投入淮右,足见这等心态在蔡州的盛行,所以像我们这种外姓小户出身,又是降将,恐怕就更难入眼了。”

庄永胜的话让卢启明无法回答。

他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只是想听一听淮右这边的安排打算,若是要让自己冒太大风险一搏,也许他还要斟酌一下,但是庄永胜的话却击中了他内心的最大隐忧。

卢家不是大族出身,而且正如庄永胜所言,蔡州极为重视本土培养出来的人才,除了袁氏一族外,薛、赵、何等姓都是紧紧依附在袁氏周围的大姓豪门,而且也都是忠诚度获得了绝对认可的家族,一般的小户外姓,想要获此待遇根本不可能。

这也意味着如果谁要投效蔡州,也许就不得不忍受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冷遇,甚至自家兵力都可能被对方收编掉,这对于很多视兵权如命的武将来说根本无法接受。

心思回转,卢启明终于打定了主意。

看看淮右军中体系,从浍州本土系到大梁系、寿州系,现在庐州系甚至连淮北系都隐隐成形,像顾华不也加入了淮右军么?还有俞明真和眼前这个家伙,不都算是淮北系么?

“蔡州军现在固然势大,但是俗话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蔡州军连下颍亳二州,但是却未能像淮右一样活得本土士绅的认同,他们在颍亳二州的统治根本没有稳固,想把手伸入徐州,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庄永胜这个时候也充分发挥了他机智应变能力,“这等情况下,大将军觉得蔡州军能抽得出力量来谋徐州么?”

“再说说大梁,我们淮北与大梁交锋多年,看看大梁这么些年有几次是主动出击的?没有,一次都没有!迟缓如龟,愚笨如猪,何以成大业?能维系到现在,大梁已经是一个异数,未来不会属于大梁!徐州之战也许就是一个月之内就要见出分晓,而大梁恐怕连军队动员都尚未完成呢。”

一连串的分析让卢启明对庄永胜的看法也大为惊奇,难怪江烽敢这么大胆的放这个家伙北来,这份应变之才和胆略,就要些人来比,难怪梁赞能把牙军指挥使的位置给他。

“好了,永胜,无需多说了,某只想要问一句,淮右需要某做什么。”

“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莫非永胜还觉得某可以与城狐社鼠之辈为伴?”

“好,大将军豪迈!请大将军放心,日后定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庄永胜朗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