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深沉地看着流苏,深邃的眼波透出伤痛的悲哀,倏然仰首大笑。夕阳已经落下,房间并未点灯,一片灰白的暗,晚风轻轻地拂过房间的纱幔,在空气中,孤寂地飘荡,空旷的殿门,在地上印出一道深沉的阴影,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空寂悲伤的味道,压得流苏透不气来。

她凝眸,复杂地看着萧绝,这笑声,刺痛她的心,她想要伸手拂去他没见的皱褶,她想要抚平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最终却发现,她的手如注入千万斤钢铁,僵硬而沉重,一点也伸不出去。

“不要笑了!”流苏忍无可忍地吼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饱含着痛苦和威严,双重压迫着萧绝,把那听得心酸的笑声镇压。

萧绝嘲讽地勾起唇角,“小白?流苏,你认为我会知道小白在哪儿么?是不是你身边每个人出事,都把帐算到我头上来?”

流苏心头一窒,微微拧起眉心,下意识地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够了!”萧绝厉喝,阴鸷的眼光露出恨意,一字一字地紧盯着流苏,说道:“我不知道小白在哪儿,也不关我的事,她和我没什么关系,皇上要杀要剐,随他便!”

流苏心中一刺,紧紧地咬着下唇,谁都可以对小白说这种无情的话,就他不行,流苏的声音在晚风中夹着一股硬气,沉锐地看着萧绝,静静地道:“萧绝,皇上抓了小白,无非想要软禁我们,如今我和南瑾都已经在宫里,如你所说,他想要做什么都能如他所愿,求求你,帮我救出小白好不好?她对皇上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了!又何必抓着一枚没用的棋子握着?”

灰暗的光,沉得看不清萧绝眼里的表情,却清晰地听到他冰冷的声音,“没用的棋子?流苏啊流苏,你一向聪明剔透,为何却要自欺欺人呢?皇上是何许人也,能登上皇位十几年,玩弄人心十几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又岂会看不出来,那孩子对风南瑾有多重要,岂会轻易放开。你以为有你,她就没用了么?简直是大错特错,那孩子一天抓在手心里,风南瑾一天都会有所顾忌,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肆无忌惮地带你离开浅云殿。”

“不能这样,你们不能伤害小白,萧绝,你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一向倚重你,求求你,救救小白,她还是个孩子。”流苏几乎咬碎银牙,萧绝却无动于衷。

他今天刚刚到京城,所有的事情都不清不楚,皇上抓了小白,说实话,他也不太认同,有够卑鄙。但,那人是他哥哥,他无权置喙,如今看流苏这么紧张小白,他眼里闪过一分怜惜,母亲担心孩子,是天经地义,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小白在哪儿。

他和方流苏风南瑾的关系千丝万缕,为了方流苏不惜和风南瑾撕破脸皮,皇上料定他回来定会见流苏,流苏自然会求他救小白,所以皇帝一定把小白安置在他也找不到的地方,不会轻易松口。

这一点,流苏到底明不明白呢?

牵扯到利益,就无关卑鄙不卑鄙,一切以达到目的为前提。他的皇兄,在这件事上,是不希望他牵扯太多,拒绝让他干涉。

这件丑闻,已经不是单单是丑闻那么简单,在皇帝心里,早就升华为一次政治风波。

更何况,那个孩子,是他心口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流苏在身为萧王妃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他。

“不关我的事!”萧绝冷冷地开口,流苏的脸色惨白如霜,萧绝阴寒地看着她,嘲讽出声,“方流苏,我真是疯了,为了爱你,连骄傲和自尊地抛弃,竟然会不介意你的背叛,只求你现在回到我身边,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请求,你却不屑一顾。流苏,我真的那么让你难以忍受吗?难以忍受到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那个孩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流苏知道他误会了,萧绝从一开始就认为孩子是南瑾,算着月份,自然不对,他认为她在王府的时候就背叛他,这是人之常情,小白那种和南瑾酷似的脸,的确让人误会。流苏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她在萧绝眼里,真的成了水性杨花之女吧?

“不是那样的……小白她……她……”

“够了!”萧绝厉喝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声道:“除了让你回到我身边,其他事,都于我无关!”

骄傲都放弃,自尊都不顾,换了她无情的践踏,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何时才会死心,或许……他对流苏,永远也无法真正死心,就如草原上的枯草,稍微有些火苗,火势便会燎原……

放不下啊……

生平唯一一次,觉得手心的沉重,到了他无法负担的地步。

流苏沉静地看着他阴暗的脸,无一丝阳光,心里一阵阵刺痛,她倏然问道:“萧绝,为何不拿小白来要挟我?”

时光从她眼前蹁跹而过,把过去和现在紧紧地连接起来,在眼前不断地穿梭,五年前的萧绝,若是抓到她的软肋,就会不遗余力地紧抓着,打压,要挟,借以控制她,粉碎她所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