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市医院。

哭了几分钟,景凤的声音才渐渐低下去,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似乎暗含某种韵律,即便是再大的事,也不能扰乱他的脚步声。

景凤慢慢转身,看到了他的丈夫,南安市市委书记孟伟霆。

孟伟霆的表情很严肃,还没来得及问话,医院的院长、党委书记以及一帮领导已经蜂拥而至,很显然,是看到南安市一号车的门卫通知院方高层的。

孟伟霆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院长和室主任留下,其他人忙去吧。”

一伙人刚刚离开,景凤便一下子向孟伟霆扑去。

一侧的王伯眼疾手快,上前用一只手臂抱住景凤,快速的在她耳边低声说:“夫人,你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吧!”

景凤再次挣扎了一下,表示了她内心的抗议,不过,最终还是息事宁人了。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不追究,她自认为还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破家丑。

面对景凤的态度,孟伟霆表现的很平淡,他的目光扫过手术室的门口,然后向左右问道:“谁能给我说说眼下的情况。”

院长和室主任面面相觑,这事闹大了,不知道哪个医生擅自做主,居然市委书记的家属动手术,院方高层都不知道。

看到几个人的表情,孟伟霆也没有为难他们,看着景凤问:“谁在给向伦做手术?”

“卢志高。”景凤硬邦邦的回道。

院长和室主任这才明白过来,院长马上说:“孟书记请放心,卢主任是国内知名专家,业务非常全面和纯熟,我绝对相信,这个手术他能够很轻松的拿下。”

室主任却走到一边不停的打电话,问了一圈,才知道白向伦到底是什么病,室主任有一股想笑的冲动,可是在人家的父母面前,这必须忍住,否则,前程全完了。

院长看到室主任走过来,知道他刚才是电话了解病情了,于是开口相询:“向伦是什么病?”

室主任一脸的为难,斟字酌句半天,方才道:“软组织挫伤。”

院长“哦”了一声,看着孟伟霆道:“孟书记,软组织挫伤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院长也是想在市委书记面前卖弄一番自己的专业知识,可是话刚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对室主任疾言厉色道:“什么?你家的软组织挫伤需要手术?”

室主任一脸的苦笑,走到院长耳边,小声说了句“海绵体破裂”,院长眼睛一瞪,表情由愕然慢慢转化,然后猛地一扭头,打了一个喷嚏,方才忍住笑意,心中暗道好险,扭过身子,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院长看着孟伟霆,又看了看景凤,道:“孟书记,景凤女士,向伦的病情比较复杂,请跟我到办公室,咱们一起研究一下。”

孟伟霆刚要举步,景凤说:“不用了,卢主任已经有方案了,他正在进行手术。”

院长道:“他是什么方案?”

景凤撇过头,禁不住潸然泪下。

院长一看病人母亲的态度,便能推断个七七八八,顿时怒不可遏:“这个卢志高也太无法无天了,病情如此重大,他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看到景凤如此伤心,孟伟霆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上前揽着景凤的肩头,说:“凤儿,你要振作。”

景凤一把推开孟伟霆,咬着贝齿,摇头说:“你……你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我……”

周姨看到门上黄灯亮了,马上说:“夫人,手术完了。”

众人的目光聚在了门口,不锈钢门打开,白向伦躺在担架床上被推了出来,此刻的他正处在深度昏迷之中。

景凤扑过去,拉着儿子的手拼命地叫唤着:“向伦,别怕,妈妈在这。”

白向伦处于昏睡状态,即便如此,他的眉头还深深地凝结着。

满眼疲惫的卢志高随后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室主任就要上去发飙,孟伟霆却开口道:“卢主任,向伦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非常成功。”

孟伟霆皱着眉头,表示不明白。景凤也抬起头,满含期待的看着卢志高。

“到底什么情况,说具体点。”院长和室主任几乎异口同声道。虽然卢志高是国内医学界知名专家,可是,往往业务精专的人都有些痴,不善于人际交往,在单位里都不怎么吃得开,卢志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卢志高点点头:“咱们到办公室里说话。”说完,便带头走进了手术室旁边的办公室。

孟伟霆跟了进去,周姨挽住景凤的胳膊,也走了进去,院长和室主任也跟了进去。

卢志高将一个片子挂在灯箱上,说:“向伦的海绵体在充血的情况下受到外力重击,完全破裂。”

也许是害怕众人不明白,他补充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向伦的裆部就好像烤熟了的香肠,很多地方都张开了嘴。”

“你是怎么处理的?”室主任怒气冲冲问道。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经过院党委的行政办公会?”院长疾言厉色道。

卢志高倒是态度非常诚恳:“一来,当时情况比较紧急,二来,景凤女士在场,我征求了她的意见。”

“乱弹琴,说说你的手术方案,具体点。”

卢志高看着孟伟霆,又看了看景凤,才道:“因为尿管破裂,海绵体被尿液充满,刻不容缓,所以我就擅做主张,在征得家属同意的情况下,为向伦做了切除手术。”

“什么?”院长和室主任同时瞪大了眼睛,然后惴惴不安地看向孟伟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