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站在最前头,正准备要向他们介绍何筱,一个人站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引来了大家的注目后,大手一挥,说:“同志们,我起个头啊,大家都跟上。来,一—二—三!”

战士们都心领神会,嘻嘻笑着齐喊一声:“嫂——子——好!”

何筱顿时窘得不行。

程勉被气笑了,稳了稳,低声呵斥道:“江海阳你少给我发动群众,坐下!”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连长心情很好,于是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引来嘘声一片。而专管思想教育的徐书记乐得在一旁看热闹,等大家都闹完了,才象征性地抬起手压了压:“行了,乐一乐就够了,别把动静整太大。”

看着这一切,何筱只得在心里暗暗叹口气。她这一路,是注定不会寂寞了。

点算完人数,军列正式出发了。

战士们精神头都很足,一路拉歌拉得欢快。何筱跟连队两大领导坐在最后面,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喝水。”

一个保温杯放到了她的面前,何筱侧头看了看程勉,拧开杯子喝了几口。程勉看在眼里,嘴角止不住地弯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徐沂是难得看程连长发傻,他在心里笑了笑,对何筱说:“是不是觉得车厢里挺吵?这帮战士都是十九二十的年龄,正能闹。”

“没关系,我觉得挺好。”

程勉适时地向何筱介绍:“这是我们连指导员,我们支部书记,徐沂同志。”顿了顿又加了句,“我的好搭档。”

中国人民解放军实行的是军政双首长制,反映在连一级就是设立连长和指导员两个干部。具体怎么分配全靠上面包办,运气好点儿能相处融洽,那所有工作都好做,反之,就容易出问题。程勉和徐沂就属于前者,两人履历表都差不多,一样的年龄,一样的资历,性格刚中带柔,搭档两年嫌少闹过矛盾。

徐沂笑着伸出手:“久仰了。”

何筱也微笑:“我也听恬恬提起过你。”

褚恬?想起那个姑娘,徐沂有些头疼:“上次她来部队,我确实没有招待好。”

“她是不记仇的,不过——”停了停,何筱说,“我还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

徐沂笑了笑,温和中带有些许无奈。

一直没吭声的程勉挑了挑眉:“得了,见好就收吧。”

何筱一怔。内心,竟莫名有种愧疚感?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知何时,车厢里的拉歌声停了。战士们三三两两凑到一块儿,或是闲谈,或是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依照军列的速度,从B市出发到东北大概需要四十个小时。这也是战士们最后的闲散时间了,一旦到了东北,紧张、刺激的拉练就要开始了。

何筱这一路都备受照顾,军列并不开伙做饭,所有人吃的都是部队配发的。有的自己另外带了一些,秉着“照顾家属”的原则,全部给何筱了。何筱看着堆了一桌子的战士们的“心意”,哭笑不得地感动着。自己留了一些,剩下的分了下去。

程勉站在一旁,微微失笑,在心里嘀咕:“这帮孬兵,瞎殷勤。”

江海阳在一旁凑热闹:“嫂子,东西不能白吃,要不,您给我们来一首?”

何筱傻眼了,她五音不全来着。程勉当然也知道,而且他护短,一脚把江海阳踹了回去:“我给你来一首怎么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又是一团哄笑。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徐沂抱着大衣找了个三人座补眠去了。按照规定,他跟程勉得轮流值班。程勉前半夜,他负责后半夜。因是向北走,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上面规定,列车不供暖,战士们皮糙肉厚又血气方刚,自然不怕冻。何筱也不是娇气的人,可入了夜,温度骤降,她渐渐有些顶不住了。

“冷?”

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突然覆在了她的手上,何筱心头蓦地一跳,而后摇摇头:“不,不冷。”

“手都凉成这样了还不冷?”程勉起身从包里取出了作训大衣,让何筱套上。何筱犹豫了下,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