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的嗓子完全恢复正常了,她也从于会计那里拿到了审计报告。

办公桌上,一摞资料摆开,专利证书、产品说明书、销售合同、检验合格证明、财务审计报告,材料几乎齐备,还缺了一份早期的研发立项书。

许霜降一页一页地瞧着,半晌移向电脑屏幕。新式温室无土栽培装置的研发立项书正在撰写中。

顾一惟说,相关文件要补齐。

她站了起来,敛着眸将杯里剩下的冷开水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现在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阳光儿清亮地洒在四方,绿萝的叶碧青碧青。

半杯水慢慢倒尽。

许霜降垂头盯着花盆中润湿的黑土,拨弄着绿萝的嫩叶。半晌,抬眼望窗外,深深呼吸,转身回到电脑前,把研发立项书删了,开了一个新界面。

键盘被她的手指敲击着,声音清脆又流畅,没一会儿就停下了。

许霜降盯着电脑屏幕,仔细地浏览一遍,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似松快也似叹息。

“顾总,有空吗?”她敲响总经理室的门框。

“嗯,进来。”顾一惟推开了电脑,含笑道,“什么事?”看起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许霜降把手中的一张纸递过去。

“辞职申请书。”

顾一惟的目光瞥到表格抬头,不由惊愕,但也就一瞬,他很快镇定下来,身体后靠,贴着宽大的沙发背,读了读许霜降的申请理由:“因个人原因……”他眉毛一掀,“个人什么原因?”

“我,不会写无土栽培装置的研发立项书。”

顾一惟消化完这句话,不以为然道:“框架照你那些组培实验,或者你去网上找点参考,像模像样就行了。”

“我能力确实不够,如果顾总很想赶上今年的申请,最好快点请一个人接替我的工作,我会尽量配合移交。”

顾一惟直直地盯着许霜降。忽地,点点她身后:“去关门。”

许霜降此时已作决定,倒也无所谓顾一惟会和她沟通什么,她默不作声地照办。

“我要听真实原因,年底奖金发得不满意?想涨薪?还是另有高明了?”顾一惟眉头深锁,“离职是你和陈池商量好的?”

“工作是我一个人的事。”许霜降迎着目光,顿了一下,直白道,“缺漏的申请材料,我编不来。”

顾一惟的视线在许霜降面部打转,眼神中渐渐聚起恼意。“我们没研发吗?我们有。有些事不过就是变通而已。”

许霜降不为所动,顾一惟更火:“你现在走,组培那一摊铺开了,怎么办?”

“这一个月里,我仍旧会尽心参与组培那边的工作。等你安排好了新主管,我会毫无保留移交所有配方数据。如果有需要,在我离职后,我还可以过来解释我手里进行的实验情况。”许霜降对组培这个项目终究怀有感情,中途抽身,也是比较抱歉,宽慰道,“比我经验丰富更懂组培的人很多,不难找。”

“陈池是公司股东,”顾一惟瞪住许霜降,脸色极不好看,“他知道这件事吗?你和他交流一下,你们保持一致意见后再和我说。”

“我的工作是我一个人的事。”许霜降强调道,“我已经决定了。”

顾一惟盯着她皱眉,似乎在探究,半晌挥挥手不予多言:“你回去再考虑一下。”

“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许霜降沉静地说道,“扶持基金的申请工作,我不会再参与,请顾总尽早安排人接手。”

顾一惟倏然恼声道:“我们都在社会上做事,什么都一板一眼行吗?有些事提前说,有些事过后补,灵活点才能办事。你去问问陈池,遇到问题刻板僵化行不行,否则为什么要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陈池晚上到家,卧室的门如往日一样,透出黄暖的光。

他站在房门口,朝里望去,许霜降从窗边椅子上抬起头来。

这段时间,许霜降变得说话很少,她非常静。她要睡前,提醒陈池从衣柜里取换洗衣服,有时候用手机发讯息通知他,偶尔会开腔说两句。陈池每天从这少少的话里,听出来她的嗓子越来越正常,又和以前一样柔婉。

但她不爱说话了。

未到许霜降就寝时间,陈池若是进卧室,总看到她坐在窗边椅子上,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看电脑。他如果加班回家晚,卧室门就关上了,那是她歇下了。

似乎从病里带出的习惯,她现在睡得很早,也很多。这作息不错,陈池也是支持的,康复总是离不开休息。

所以,算起来,这些天许霜降在家里不是安静坐着,就是安静睡觉。

“霜霜,你向顾一惟提出辞职?”

出乎陈池意料,许霜降接话回答:“是的。”

“为什么呢?”陈池坐到床沿。

许霜降指指床头柜。

陈池侧头一瞧,两份文件放在上面。“审计报告?合同?”

“你先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