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平和汪彩莲住到六月里,走了。

主要是陈松平想回去,儿子工作挺忙的,现在又没小孙孙需要带,他们老夫妻除了做顿饭,暂时也不用做什么,反而周末休息时,还要儿子带着到处转悠,要是不转悠呢,孩子心里就过不去,平时没个家乡人说说话,感觉把父母给憋闷住了。还是回自己的家,本乡本土过得惬意,孩子打拼得也轻松。

陈池挽留了好几遍,陈松平是打定主意就坚持的人,对着恋恋不舍的汪彩莲道:“以后等他们有了小孩,我们再过来帮忙,现在瞧过了也住过了,可以了。家里一直没人不好,让陈池和霜霜节假日有空回来看看就行。”

许霜降送走公婆当晚,陈池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电视看,插播广告的时候,他忽然把许霜降揽过来,轻叹道:“你有没有发觉,家里冷清很多?”

许霜降重又揽起了买菜做饭的活,她很用心,虽然公婆走了,但是饭桌上并没有巨幅削减饭菜的数量,以前一家人四菜一汤,现在她给陈池保证三菜一汤,当然,比较繁琐的菜品,她是做不来的,所以她取巧,每顿做饭必然忍着呛,将公婆临走熬的那瓶油辣子瞅着合适的菜里放一勺,好歹是对陈池的一番心意。

周六,陈池一早开车送她去上课,两个人恢复了周末回娘家蹭饭的习惯。宣春花高兴得不得了,买菜遇到李师母,老远就抱怨:“这两个人又要来吃了,真是烦得很。看来看去,菜场就是天天卖那几样,都挑不出什么花头来。只好买点肉随便给他们做做,我家小陈啊,说么不说,其实最挑了,肉要有肥有瘦,纯瘦肉不爱吃,我家霜霜啊,以前还吃吃肥肉,现在肥肉看都不要看,你说这两个人……”宣春花喜气洋洋,劲头十足地提着装菜的大布兜,“他们一回来,真是烦死人。许满庭什么都不做,跟女婿钓鱼去了,回来就吃现成的,你说气人吧。”

李师母的羡慕指数就别提了。

陈池将老婆送到培训点,回来接上老丈人,到郊外去寻小河沟,翁婿俩各支一个小马夹凳子,在遮阳伞下坐到黄昏,有时候能钓回一两条白水条儿。宣春花唠叨着切了煮了,拌在剩饭里喂给小区里的野猫吃。

房东让他们搬家的通知来得猝不及防。

陈池晚上下班回家,进门先将皮鞋脱了,光脚走进洗漱间,扬声道:“霜霜,我们快点吃,待会去前面看房子。”

许霜降正在摆碗筷,闻言动作一顿,赶紧折到洗漱间门口问:“看什么房子?”

“今天房东打电话给我,他孩子要结婚了,这套房子他想卖掉,过两天挂牌后可能有人要来看房。”陈池稀里哗啦地捧着水洗脸,一抬头,从镜中看到许霜降立在门框边,神情木楞,不由笑开,对着镜子道,“房东说,买卖流程再快也要一两个月,我们再住一个月没问题的。今天我打电话给以前的租房中介了,他们正好手头有房源,不远,就在前面一个小区,约好了晚上七点看房。”

许霜降盯着陈池埋头洗脸,过半晌:“噢。”她转回去默默地盛饭。

“哇,今天是宫保鸡丁,这么香。”陈池拉开椅子坐下,舒了一口气,抬起筷子尝道,“好吃,你去超市买的配菜?”

“不是,我自己弄的。”许霜降含了一口饭,本来她会兴致勃勃地向陈池介绍这一桌菜,再撒着娇标榜几下自己如何挖空心思做菜,但现在她突然啥也懒得说。

心有点走不动。

那处房子现住着一对老夫妻,中介大姐在上电梯的时候给他们匆匆介绍,老夫妻家里遇到拆迁,新房还没拿到手,过渡期内租房住着,但合同期满想另换一处,不再续租了,正好可以腾给他们。

“可能嫌租金贵吧,老人家都是这种心理,能省则省。其实那里头装修还可以,才七八年,两个房间都正气,现在这种房型这种装修普遍都要这个价,房东不算狮子大开口,我们做中介的最清楚喽。”

这应该算心理铺垫,许霜降礼貌地牵起嘴角,回个笑容,并不应声。

都是陈池在周旋:“那他家的合同还有多久结束?”

“一个月吧,”中介大姐笑道,“他们搬走,你们搬来,时间刚好。”

老夫妻俩蛮客气,将他们三人迎进去,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不用不用,我们看看就走。”中介大姐连连推辞,好言要求道,“阿姨,阿叔,我们到房间里看一眼好吗。”

“来吧。”老婆婆不甚热情,但还是温和地点头,率先到了主卧门口,她开了灯,并不进去,中介大姐性子爽,一脚踏进去,陈池给许霜降让了让位置,许霜降摇摇头,留在门边。

“房间就是这样的。”中介大姐环视一圈,回头朝许霜降和陈池说道,“蛮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