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

日影西斜,桃花尽落。

深山古庵中,阮千秋在弹吉他。

他身侧的凭几上摆着一把竹剑,竹剑旁是一只木桶,黄狗在吃一条青鱼。

阮千秋身前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坛,有绿蚁,红袖添,还有千金难买的剑南烧春。阮千秋每弹一曲便饮一坛酒,此刻曲毕,美酒也尽,他有些寂寞的抚摸着黄狗的脊背,摇了摇头。

来到崖州城已经十年,十年间他不知杀过多少人,厚厚的一叠白布,已全部染成了朱红,随着尹丰年的死,这份名单便只剩下最后一人。他在等一道命令,毕竟这个人身份有些不同。鹞子从崖底盘旋而起,又将一只青鱼丢进了木桶。黄狗兴奋的抓住青鱼,一口咬穿。

木门微微开启,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好似玉门古道上渐行渐近的马车。荀冉提着两坛剑南烧春,走到了阮千秋的身旁。

“师父,我又给你带酒来了。”

阮千秋摇了摇头:“贪财,好色,嗜酒,喜赌。这四大恶习我只沾了一样。可自打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又对琴着了迷。”

荀冉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啊,师父您一天在这深山古庵中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徒儿好不容易才研制出这么个吉他给您解闷,还不是一片拳拳之心嘛。”

阮千秋白了荀冉一眼,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不走眼收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徒弟,简直脸皮比长安城的城墙都厚。

“师父你身材真好,习武之人都像你这样吗?”荀冉却完全没有觉悟,继续拍着马屁。崖州城夏日原本就十分炎热,即便在这深山古庵中,仍能感受到腾腾热浪。阮千秋只穿了一件薄衫,身上的腱子肉抬眼可见,荀冉这么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相比之下,荀冉就显得瘦削许多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脸皮竟然也厚了。”

阮千秋对荀冉的恭维颇为受用,从荀冉手中接过一坛剑南烧春,用小刀划开封泥。

“呀,师父,你拿刀开它跟平常酒鬼有啥区别,可不符合你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啊。”

阮千秋:“......”

他轻咳了两声,淡淡道:“首先我就是一个酒鬼,其次我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高手。”

阮千秋长叹一声:“你这样子不文不武,不政不商的,师父真为你发愁。前些日子你结交的那两个游学士子,一看便是平步青云的人才,你为何不索性像他们那样一心只读圣贤书,偏偏要钻到武道这窄巷子里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想在武学上取得成就,不知要踩着多少前辈的肩膀。荀冉搓了搓手掌,为阮千秋又开了一坛酒。

“师父,武道博大精深,若是徒儿能在此基础上有所突破......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阮千秋用木剑敲了一下脑袋,委屈的揉着脑袋闪出几步。